顾淮不认为自身所作所为是正义的。
如果可以,他更想天天牵着红袖姐的小手蜗居在狭小但舒心的小房子里过着简单平凡的日子。
两个人牵手看夕阳,相互数白发,直到某年某天某时一起躺在板床上,艰难地相视微笑,共同死去。
但前世的梦告诉他,这个世界错了。
那就将错就错。
错一个人、错一百个人又有什么关系。
对于姜沫,顾淮心里没有愧疚,没有歉意,也没有遗憾。
如果说有。
只能说,姜沫,我是你前世注定的梦魇。
一路向前衙走去,即将见到黑化后的姜沫,顾淮竟生出几分兴奋,一股邪火从小腹下升起,脚步也变得急匆匆。
来到内院前他才慢下脚步,以惯常做派迈着沉稳步子走进院中。
进书房,外堂里二美并立。
这几日为了保护姜沫不被刺杀风萧萧始终跟着她,仍是白纱罩面,一身惯穿的白衣白裙包裹着高挑丰腴身段。
顾淮微微点头,目光落在一身大红嫁衣的姜沫脸上,也迎上了一双锋利如剑的眼眸,冷酷中带着某种异样的兴奋,某种恨意压抑不住的在升腾。
“在本官面前,你没有资格站着。”
顾淮兴奋地笑容浮现在俊美的脸上,手指地面,“唐夫人,跪下。”
言罢,稍稍探出靴子。
大虞人是骄傲的。
这种骄傲也体现在礼节上。
即便大朝会这等正式场合群臣也只是深躬施礼,只有在拜祭天地、祭祀皇陵以及皇帝寿诞之日才会三拜九叩。
顾淮见褚南楟多用单膝跪拜礼,一来这是伴读们打小养成的习惯,二来更代表他是当今陛下藩邸私臣,别人想这样也没资格。
就算私臣带有三分家奴属性,也只是单膝跪拜。
朝堂上如此,民间跪拜礼更是少见。
双膝跪拜大抵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罪犯听审,一种是签了卖身契的奴隶;比如半妖族奴隶见到家主就要双膝跪拜。
“跪下”的声音不大,但包含意味清晰明了,稍稍探出半步的靴子更说明了问题。
这是一种极致羞辱。
生而为人的尊严在此刻如尘埃般卑贱,生命也像旧衣服上的破洞变得毫无意义,由此引发的联想足以让人万念俱灰。
姜沫的眼波猛地一跳,本来带着某种晕红的俏脸迅速变得苍白,曾经屈辱的一幕浮现心头,无处宣泄的恨意也随之点燃。
她一动不动,如风雪中傲然挺立的血梅,目光里的杀意更加明显起来。
一旁,风萧萧惊讶地看向顾淮,不明白也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如今已不是姜沫犯下大罪牢房受审之时,风云楼也尽归镇抚司所用成为他的下属可谓予求予取,甚至用了“卿乃吾奴,唯吾可辱之”的语句,姜少帮主也没有什么抵触。
为什么见了面仍要如此羞辱,连一点做人的尊严也不给,还当着自己的面?
风萧萧想说什么,努了努嘴终究没出口,只后退了一步,低头望着自己高耸的胸。
而顾淮身后的赵良臣立刻识趣地躬身退出外堂,顺手带上了房门,转身挥手示意堂下值岗亲兵退下,自己站在台阶下一手叉腰一手摁着刀柄,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心下暗自佩服顾大人。
他手里也掌握着一支探子,自然知道近几日风云楼姜少帮主之名在京城有多盛。
令京城百姓谈及色变的姜沫在大人面前却要被训狗一样的对待,这样的大人真令男儿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