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师见状更是怒不打一处来,伸手一指:“你看看你们都几岁了,还练不出来气感,最大的是多少?”
他的手指绕了一圈,最后定在了学堂里最高的那个男童身上。
“你,宝生,都六岁了吧?还是没突破?眼看着先天之气就要散尽了!还看?看什么看?”
宝生的脸被书卷砸中,朝向窗户的脸登时红了一片,肿得像是有千斤重,不由得垂了下来。
“听说你们还是老乡,咋不见你这么出息呢?”
嘲讽落下,学舍里顿时响起了闷沉沉一片的哄笑声。
“果然,没灵胎之姿送上来也是白搭。”
“听说他小时候可是跟着上师修行的呢……”
“那算什么上师?不是说已经成了邪神了吗?”
笑声刺耳,宝生的头垂得更低了,手正在桌子底下紧紧地攥着,指甲深深陷入手心。
一双手却硬生生掰开了他的拳头,露出满是鲜血淋漓的月牙状伤痕的掌心。
他猛地抬头,讲师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侧,身影投下幽深的阴影。
所有人都看不见的角度里,讲师的嘴角微微裂开,酱紫色的唇轻轻翕合,声音仅宝生一人听得见:
“这些血,别浪费了。”
宝生身形一抖,低下头没有说话。
其他童子对这一幕早已习以为常,扫了一眼、哄笑一阵就不再关注,只是一个个脑袋抻着向外。
“来了!来了!”
“可什么都看不见啊,全是人。”
“听说她是个小姑娘,个头矮,当然瞧不见。”
“比我们还要矮的上师?难以想象……”
那位讲师看满屋子豆丁早已坐不住,恨不得钻出窗外去,只能无奈一叹,摆摆手道:
“罢了,罢了,你们都去看热闹吧。”
话音刚落,童子们立刻欢呼雀跃,一溜烟儿地冲出学舍,追着喧嚣去了。
只有宝生还静静地坐在原处,头低着贴近桌上的《雪山修行录,上面的字几乎要钻进他的眼睛里。
一只手轻轻地抚上了他的头发,动作温柔。
下一瞬,那只手却冰冷地顺着他的后颈钻进衣领,精准地捏住了他脖颈两侧跳动的脉搏。
“别紧张,就是一点血而已。”
声音轻柔,却如同一条冷血毒蛇缠绕在耳畔。
“还有……别告诉你的外祖父。”
“不过,他们也不会管你吧?”
细微的笑声落入耳中,宝生的身体猛地一抖,嘴唇紧抿,死死忍住未曾发出声音。
一阵钻心的痛楚席卷全身,他颤抖着,脊背紧绷,却只能无声地忍耐。
外头的喧嚣渐行渐远,等到队伍彻底走远,那股冰冷的疼痛才终于消散。
宝生满头冷汗,额角的汗珠被温柔地拭去。
接着,轻柔的手替他拢好衣领,遮掩住伤口。
“行了,你也去看吧。”那道声音轻轻响起,温和得仿佛长辈的叮嘱,“你也该学着放松一点。”
“嗯。”
宝生像是木偶一般点了点头,腿像是被无形的意志牵着,慢慢挪动走出学舍。
山道上,台阶两侧挤满了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条通向山顶的长阶之上。
循着众人的视线望去,宝生终于看见了那道高高在上的身影。
她的步伐从容,身影小小一点,火狐大氅在雪色天地间宛如一小簇燃烧的火焰,和那些柏村人一起,一点点踏上高处,最终消失在红墙金瓦之后。
一粒火星子却落在了宝生心里。
宝生站在人群之外,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祖母,您错了……
这,才是云泥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