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内后,便将菜切好等待安平过来下厨,原来啊,提剑的手此时用来切菜,也还是挺利索的。
除此这些日常事情外,隔壁小院“噼里啪啦”打铁的声音,也越加剧烈且频繁。
为了帮助赵衫客,易宁前往陈清那边的次数也多了起来,这可把对方高兴得不行,到后来直接铺门大开,晚上都不关,说是方便易宁他们打剑。
虽然心中对其有些提防,但易宁对待目前的陈清也还是格外客气。
赵衫客打铁一打就是大半天,一开始准备用来斩仙学习的打铁手艺,如今却要打一柄剑送给仙人,命运实在让人啼笑皆非。
除此之外,每天剩余的时间老人便全部用来陪伴安平。
两人手牵着手,走过来安城的各个角落,也去过城外看潮起潮落,在沙滩上堆起一个又一个的沙雕。
安平用手捧出一个人形雕像,指着这个沙子雕像说这是他们的孩子。
让一旁的赵衫客既开心又羞愧,如果自己前半生没有一心追求剑道,追求武学的最高峰,那么此时,他还安平还真可能有个孩子。
安平似乎看透了赵衫客的想法,将沙球当做雪球扔向老人,大笑对方太傻,童钱就是他们的孩子呀。
赵衫客听得频频点头,忙说自己傻自己笨。
还有一次,老妇人从易宁那听说海藻加牛奶揉碎可以美容,便闹着要实践一番。
赵衫客哪会拒绝,以他的身手半天时间就收获颇丰,两人就像小孩子一般,将战利品揉碎又买来牛奶,过起了家家。
安平非要当娘,赵衫客无奈便只能扮演孩子,一番操作海藻被揉搓成了泥糊状,两人互相为对方涂抹。
只可惜,他们第一次试验最终因为没有提前清洁面部,又在沙滩上暴晒,最后两人脸不仅没白,反而还黑了许多。
安平说着没事没事,可赵衫客却心疼对方的很,不断吐槽易宁的方子也不一定全对。
也是这次,老剑神才发现,好像家里一直都没有安平专门的梳妆柜。
如果记得没错的话,这位身份显赫的公主,以前可是非常爱美的。
于是,为安平制作一个梳妆台,又成了老剑神心中必须要做的事情之一。
时光是人间最为留不住的东西,哪怕是易宁的修为也无法让时间停止。
它像一只藏在黑夜中温柔的手,在人们出神的恍惚间,物走星移。
这时一个月色温柔,海浪清和的夜晚。
平时这个时间医馆的所有人都已各回房间,但今天没有。
赵衫客带着安平安静的坐在院子的石凳上,在他们对面是安静端坐,一脸乖巧的童钱。
易宁拉走了以为要传授秘籍的曲风,因此小院里只有两个老人,一个姑娘。
他们宛如是一家人,好像也不需要用宛如二字。
“童钱,你是仙人,老赵的剑法可能以后对你不一定还有用,但婆婆希望你以后能将它传承下去,这是这倔老头一辈子的心血。”
安平抬起手抚摸着童钱的脑袋,轻声嘱咐。
“剑法有用,我会传承!”童钱回答得铿锵有力,只是她说这话时,却用上了武夫精气压制自己颤抖的嘴唇。
赵衫客这次也面容慈祥,他已经彻底脱下剑神的身份,这会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头。
安平从怀中拿出一块玉佩:“这是我娘传给我的,莪和老赵没有孩子,拿着可惜,你来处理它吧。”
“好!”
童钱起身接过玉佩,小心翼翼放入怀中,然后“咚”的一声跪在地上,向着身前两人磕了个头。
“爹、娘。”
这两声爹娘喊出,黝黑的姑娘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情感,眼泪夺眶而出。
二老十多年生活中的一举一动,对她的态度,童钱都懂。
她眼瞎心不瞎,在身前两人身上,童钱切切实实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这和师父给自己的安全感是两码事,这是小时候她想要,却一直没有享受到的情感。
所以两声爹娘喊得没有一丝犹豫,这个只跪过师父的双膝,跪得没有一丝停顿。
“好孩子,衫客我们有孩子了。”
安平笑了,她很开心,自己也蹲下身与童钱抱在一起,犹如失散多年的母女。
赵衫客也蹲下了身,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眼眶通红,一直说着“好,好,好。”
最后,童钱紧握着玉佩安静的走到院子一角,蹲在亭午身边,静静地看着前方,为二老留下单独相处的时间。
石桌前,这会便只有两位老人互相看着对方。
“什么时候发现的。”赵衫客握住安平的手。
“我喜欢了你一辈子,你还想瞒着我吗?生病第二天就感觉出来了,你情绪低落还假装掩饰的样子真得好笨。”安平说着这话,笑得合不拢嘴。
“不疼吧。”
“不疼,易仙师的仙法还是很管用的。”
“那就好。”
赵衫客说着话,握着安平的手更加用力,而安平则笑得愈加开心。
月光照在院子中,对影成双。
两位老人抱在一起,赵衫客低头看着怀中的老妇人,这一刻他才发现,原来安平这么美,年轻的自己是什么废物呢,怎么能将她忽视。
“我走了以后,你要好好活着。”
“我会的,易宁说我还能再活二十年呢,我还想吃童钱的喜酒。”
“你可不准骗我!”
“不会!骗人是豆花!”
赵衫客回答,而后两人无言,只是静静感受对方的心跳。
许久,
“下辈子我还娶你。”
“上辈子你也这么说得。”
庭院内,他们在说着最后的告别,这一刻仿若永恒。
......
......
可惜,时间会走,凡人怎能永恒。
安平死了。
在天亮之时,这一天阳光明媚,就像她的一生。
来安城有个专门的万人坟,安平就被葬在那里,因为她说喜欢人多,喜欢热闹。
她的坟是赵衫客亲手挖的,用他的剑,最后那把铁剑折断了,老人却仿若未觉。
做完一切,平时精神矍铄的赵衫客,像失了魂一样,一直瘫坐,一脸神情恍惚。
他没有眼泪,也不说话。
直到安葬仪式的最后,易宁为他打开棺椁,老人见到遗体最后一面,突然性爆发地失声大哭,几乎昏过去。
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冲破天际,童钱跟着也哭了,易宁轻轻拍着姑娘的肩膀。
“童钱。”
赵衫客声音沙哑。
童钱快步来到他的身边,赵衫客拿出一柄漆黑长剑,和一个钱袋。
“剑是我和你师父一起打的,不是凡间的剑,放心用不会断。”
“好。”
“我比你娘大几岁,我以前担心会比她先走,就想要存够她以后生活的钱,现在你娘已经走了,这些钱我就花不了。”
“嗯。”
“再见。”
赵衫客捏了下童钱脸蛋,鼓励了下曲风,然后对易宁点点头,说了声谢谢。
最后,
老人在棺椁前自断经脉。
这一次赵衫客还是食言了,希望安平在地下见到他不会怪罪。
“第二个一百年开始了,我要再爱你一百年。”
在人间的风雪中,谢谢你来叩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