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沉机当年给谢老将军当门生,对于顾长宁还是十分熟悉的,顾长宁是谢老将军的外孙,虽然总是被谢老将军怒骂,可那到底还是恨铁不成钢的骂,若是当真失望,别说是骂了,就是看都懒得再看一眼。陶沉机拱手行礼:“顾大人。”
林缜道:“陶将军的马失了惊,不怎么好骑,我想来找顾兄借个人情。”
顾长宁为人向来都很大方,别说是借马,就算是借钱,他都不在意:“行吧,我来写封信,至少此地境内的驿站都会沿途帮陶将军准备马匹和清水干粮,出了此地,后面也有些是我的故交,他们多少也能给点面子。”
陶沉机忙道:“多谢顾大人。”
只花了一炷香功夫,陶沉机就换到了官马,还有顾长宁盖了知府章子的书信,急急上路。
顾长宁叹气道:“看来平海关当真是出事了。”
如果没出事,前往长安叙职的人一定是李清凰,她的脸和身份就是最大的金字招牌,她只要提出要求,沿途的驿站根本无人敢说不。
林缜笑了笑,没接话。他的确是比陶沉机幸运,可是在她最好的年华里,她是在那个满是风沙尘土的边城和他们一道惺惺相惜,他已经错过许多许多。
林缜一到,就开始继续之前做了一半的公务,户籍卷宗修订这件事,说简单其实很简单,只是非常的繁琐,这中间,有不少人离开了户籍地,搬去了他处,有的留有记录,有些就是一片空白,都要全部清查过来。
他原来都是按照自己的习惯,从时间近处开始整理,现在却从姓氏开始查看。
顾长宁也埋头在落满灰尘的卷宗里,他从前就不喜欢文书工作,觉得文职繁琐又成效颇微,可是要让他去当武将,估计他在战场上还活不过一个回合,他总是被外公怒骂文不成武不就,只能凑合过日子。当时他不想听骂声,整日在长安城内浪荡,现在再也不会有人骂了,又觉得少了点什么。
这就叫人性本贱。
人呐,就是五行缺贱。顾长宁摇头晃脑,忽然道:“林兄?林兄?”
褚秦姓褚,这个姓不算大姓,他很快就找到了褚秦的住处,虽然是三年前的记录,但正好是在林容娘和褚秦私奔事件之后,哪怕他现在搬走了,只要去附近问询,也是很容易问到下落。林缜撕了一条宣纸,直接把地址抄在了上面,随口应道:“何事?”
顾长宁凑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问:“我还听说你前几日陪着夫人上街了?你们这算是和好啦?”
就算有主薄听见他说话的声音,也低着头不敢多听。
林缜可是他们平远城出的第一位状元和丞相,他的家事谁敢去当面探听?
林缜看了他一眼:“本来就没不和,何来和好?”
顾长宁笑道:“可我记得,以前你可不会呆在家里哪里都不去啊。”
林缜叹气:“这就是因为你没有家眷的缘由了。你不会懂的。”
顾长宁气得毛笔一顿,落下了一个铜钱大小的墨点,他只能撕了重来。
林缜整理完两卷,便说明日再来,毫无兄弟义气地把顾长宁扔下了。
他回到自己的院子,却正好和绿翠迎面撞上,她自从听林缜说过要把她发卖之后,她看着他的眼神都变了,从前她还会觉得自己是林容娘身边的大丫鬟,是从娘家带来的,总有机会当个通房,她自诩会做人会来事,说不定还能从通房爬到妾的位置上,现在算是看清楚了,通房是不可能的,妾是更加不可能的,她还是得令谋出路。
林缜见她又回到院子里,也没多说什么,在绿翠和他请安之后,淡淡地嗯了一声,目不斜视地就过去了。
李清凰现在已经基本放弃靠着外力来打磨身体了,这个身体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那一种,过度锻炼,反而对身体有很大损伤,她只好把大部分时间都挪到练内息上。
林缜回来的时候,她还在打坐,穿着松散的白色中衣,纤细的手腕和脚踝都露在衣料外面。林缜也没去打断她,而是在她对面的蒲团上坐下,撑着下巴含笑看着她。
李清凰很快就收功了,奇道:“你不是去整理卷宗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
林缜从袖中抽出那一小张纸条,放在她的膝上:“给你。”
她拿起纸条看了一眼:“随宁镇?离这里很远吗?”
“不远,随宁镇是属于平远城这下面的城镇,出城后大概十里路。”
那的确是不远。如果太远,多多少少会有些麻烦,万一当天没办法赶个来回,就算林缜帮她打掩护,这也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了夜不归宿的问题。
她把地址记下,就把纸条撕成碎屑,直接扔进鱼池里毁尸灭迹。整理卷宗归整理卷宗,抄录下一条来,若是被人发现,总归不是好事。
林缜问道:“可要我帮忙?”
李清凰立刻拒绝:“不用,你这张脸整座城的人都认得,这不就等于告诉别人我是谁吗?那我还怎么暗访?”
她会拒绝,本来就在他的预计之内。林缜又问:“那你准备何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