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陶沉机就是想再回先锋营,也没有意义了,他只好收拾好行李,抱着被子去了后军。他知道这一次是李清凰为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扛下来了,这种感觉简直令他坐立不安,她的军功并不是投机耍赖就能得来的,作为女子,她付出的远比所有人都要多,他之前就听谢老将军感叹过,如果每个人都跟李清凰一样,定下一个目标,就愿意通过十年来努力,不断朝目标靠近,何愁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成的。
他叹了口气:“公主……”
李清凰打断他:“别叫我公主,这里也没有什么公主。”
“你……”他说了一个字,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其实……”
“其实我也不是对你有什么善意,”李清凰抱着臂,斜靠在帐篷外面,“就直说了吧,我现在还缺一个能给我出主意,或者关键时刻能帮我下定决心的人,我觉得你挺适合的。把你放在先锋军,当真是可惜了。”
就算先锋军最容易往上爬,最容易累积军功,但是相对的,他们也最容易遇到危险,最容易战死沙场。陶沉机的表现,她也留心过,她开始还以为他在战场上活不过一天,结果却一直活到了两方胶着的时候。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他很冷静,也很理智,他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应该怎么做。今日祈猛他们说他在战场上往后面躲,虽然阵前当逃兵是大忌,可是这恰恰说明了他有自知之明,也对自己的将来有个大体的规划,那种明知不敌还死命往上凑的才是真的蠢。
她靠了一会儿,觉得这个姿势有点不太着力,索性直接坐了下来:“你知道,我可是想当将军的,虽然现在说这个还太早,不过也只是时间早晚罢了,就算你觉得我只是在白日做梦,好高骛远,至少我不会让你去战场上白白送死。你觉得如何?”
陶沉机现在有点尴尬,他并不想坐,他现在全身的骨骼都在叫嚣着疼痛,可是不坐下,就得盯着她的头顶,这并不符合礼节。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地在她身边坐下,轻声问:“公主是为何要去当将军?”
他又叫她公主,不过这回她并没有阻止他。
她沉思了片刻,缓缓道:“最开始,大概是因为颍川公主嫁去突厥吧,她嫁人的时候才十三岁,那时候我才五六岁,我只是在想,为何她……不,我们的命运不是和亲就是为了成就一场政治联姻?难道除了用这种方式,我们的存在,就再也没有其他价值了吗?”
陶沉机眸色黝黑,在夜色微微闪了一闪。
他心道,然后她找到了破解这局的办法,她走了一条常人根本想不到也不敢去走的道路。
“后来,颍川公主还是过世了。”李清凰轻轻地笑了一声,“据说是染了疫病,谁知道呢?所有人都装作这就是事实,明明所有人都知道,突厥人是有共妻的习俗,父子共妻,叔伯共妻,兄弟共妻,谁能受得了?我”她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往下说:“我才意识到,和亲这条路永远就只是暂时的权宜之策,可以暂时缓解一下困境,但终究不能改变整个大局。”
“……公主的想法很深刻。”陶沉机道。
“今年,我们又跟突厥和亲了,这次去的是从小跟我一块儿长大的姐姐。”李清凰握紧了拳头,“她是替我去的。”
陶沉机思索着,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感觉所有的言语都太苍白:“公主所作所为,皆有缘由,我相信公主必定能够得偿所愿。”
她仰起头,望着夜空中点缀着的星子,忽然问:“之前祈猛他们说你对着一块玉佩出神,是有人送给你的吗?”
“嗯,”陶沉机点点头,“很重要的人,我未过门的未婚妻。”
“……唔,好了,我不问了。”按照谢老将军之前所说的陶家近况,除非他功成名就脱胎换骨地归来,不然这桩婚约终归还是水中花月一场。
“她……她不在了,永远不会回来,好多年了,”陶沉机道,“我都习惯了,只是还习惯对着玉佩看几眼罢了。”
就是看看,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李清凰打趣道:“行了,你可比我好太多了,你起码还有过未婚妻,我呢,我还被一个书生拒婚了!现在长安城估计还在流行那些话本和戏折子呢。”
说到这个,陶沉机笑了一下:“这都是过去的了,现在流行武状元和公主那一出了。”
“……”怎么办?她现在也好想学着那些糙老爷们爆粗口,这陶沉机到底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他们畅谈过后,互相之间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虽然后面还需要继续磨合,不过总归只是时间问题。
而这一场仗从初夏一直绵延到秋季,终于平定了西南方的叛乱。刘敬业作为首恶被当场诛灭,伙同刘敬业起兵的人不是活捉就被击毙在战场上,叛党家眷一律押解回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