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了几口大气的几人中,为首的站出来说道,
“话又说回来,刚刚那一幕你们有没有用手机拍下来,这要发到网上去,高低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一言不合就动手。”
“没,没有啊,那家伙看起来像个大猩猩一样,太恐怖了。”
几人还在说着黑影的坏话,岂料,他此时就站在三人身后,疑惑地看着他们。
忽然,一旁竖起的木板啪地一下倒了下来,砸在了为首之人的头上。
几人吓得尖叫着四散而去,
“这里太邪门啦!”
“刚刚那绝对是风吧!是风吧!”
在他们离开之后,言祖和萍姬才从后边慢悠悠地走过来,
“傻大个,倒是算你有些分寸了。”
见到刚刚发生的事情,萍姬也是有了一個大胆的猜测,她对着言祖解释道,
“可能是因为您身上具有让世间一切的飘渺具象化的能力,您在看到我们的时候,下意识就会觉得我们能够被看到。
所以在您身边的时候,我们能够以实体显现。”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您确实很有人性...”
萍姬似乎对身边的一切都很好奇,此时四处嗅着,不管是香的臭的都一概不拒,
“啊...这种感觉...就是气味吗?”
黑影此时将墙皮扣下来一块,像是在品味世上的珍馐一般放入口中,细细咂摸间,鼻尖轻颤,
“嗝...”
言祖没有打扰他们,用萍姬的话来说,
在某种程度上,他们或许还真的是同类。
对于这种感官上的新鲜体验,不管是什么时候,他都觉得是不可思议的。
这不足三十米的活动范围,似乎足够让他们娱乐一整天。
萍姬此时拿起一顶布满灰尘缺角飞线的草帽戴到头上,惨白的脸上挂着兴奋的笑意,她脚下踩着一种优雅的步伐,在屋檐之下的阴影中翩翩起舞。
全身的飘带在空中如游鱼般涌动,灵动而又具有力的美感。
黑影品完了四周的墙皮之后,站在一堵危墙之下作深思状。
良久,一声巨大的动静让两人都吓了一跳。
只见黑影马步一扎,两手插进有少许风化痕迹的墙体内部,双臂环抱着直起腰腿,一整堵墙面轰隆隆地被连根拔起。
他举在半空中,阴影笼罩着眼皮狂跳的两人。
萍姬一把摘下草帽,刚刚的兴致被破坏得一丝不剩,咬牙切齿地说道,
“傻大个...赶快放下!你就不能消停一会吗?”
黑影面露委屈,发出如同孩童般的呜鸣声,双手一松,
随着灰白的墙壁越来越近,言祖的瞳孔逐渐放大,正准备抬手发动能力时,一声刺耳的尖叫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傻大个!!!!”
只见萍姬握紧小拳头,迎面一个冲拳触及到墙面,
时间就这么停止了半秒钟,以萍姬的小拳头为中心,裂痕如同蛛网般逐渐延伸,最终砰地一响,
一堵约莫三米高四米宽的墙面碎成了漫天的小石块,如同雨滴般掉落到地面上。
萍姬本就惨白的脸变得更加白,她的嘴唇气得发颤,
“赶快给...道歉!”
见黑影作势要跪,言祖立马伸手制止,
“别跪!”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好在是停下了他的动作,言祖松了一口气,问道,
“你为什么不叫我的名字?”
萍姬支支吾吾地答道,
“不...不敢。”
“...哦,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没关系的。”
“不,不行,这放在以前,往大了说是要杀头的!”
“啊?”
“萍姬可不是傻大个,僭越的事情,奴家是万万不会做。这肯定是您对奴家的考验。”
言祖突然想明白了,按照时间来推算,萍姬的意识开始能够记事的时候大约是隋朝前后,到明朝的时候她是十六岁左右的年纪,骨子里便已经刻下了古时候的那一套行事风格。
之后的三四百年间到现在,变化又大又快,兴许能理解,但并没有这么快能够接受现代的思想,并且付诸到实践上。
而且归根到底,她并没有可以实践的对象,据她所说,她有打过交道的都是以前的念,自然也是用的这一套。
言祖有些头疼,他自己都不会做人,怎么教别人做人呢?
见情况已经逐渐失去控制,言祖只好让她们老老实实地跟在自己身后,回到了她们最常待的那片区域。
一路上,言祖不时便察觉到了一些黑影的手笔,之前他还以为是烂尾的拆迁工程的地方,现在来看就是黑影手撕的。
这黑影还怪乐于助人的。
三人一同走进一间空荡荡的厂房,这里曾经是纺织工厂。
萍姬的目光深邃,一眼万年,
“从古至今,这里一直都从事着与布匹相关的生意,最开始的时候,这里摆放着一台织机,妇女一针一线地给丈夫孩子制作衣裳。”
“后来不知怎得,十里八村都知道女人的手艺超群,做出来的衣裳又舒适又透气,便纷纷前来求取。”
“以这一点为契机,男人便有了经商的想法,很快就把布匹生意做大了,一家人也过上了富裕优渥的生活。”
言祖察觉到她语气中的遗憾,默默不作声。
果然,萍姬话锋一转,
“士农工商,商人地位最低,当上官之后若是继续经商,只会作为笑料和限制。男人一意孤行,不顾女人的反对,将这一切拱手送出。”
“后来...不知官场险恶的男人被玩弄得倾家荡产,女人流落在外活活饿死,孩子...哎。”
言祖眯起眼睛,发现萍姬身上流露着一种非同寻常的怜悯之情,这种感觉,就像是在...痛诉罪状一样。
萍姬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这里短暂的安静了一阵子,后来被改造成了丝织工厂,那会真热闹啊,缫车、纺车、织机的声音不绝于耳。
罗、绫、绵、纱、丝、纳...丝织品的种类比以往丰富了不知多少。”
“可是好景不长,战火蔓延到了这个地方,染缸被打翻在地,木质的工具被打砸抢掠殆尽。”
“再后来,会自己动的织布机器被摆进了这个房间,没日没夜地生产着布匹,织女们只需要在这里给衣服缝上装饰的珠子,效率比以前高了百倍不止。”
“这是前所未有的盛世啊...可是这里的织女们反倒是没了以前人们脸上的快乐,整日麻木地重复着相同的动作,比机器还要冰冷。”
萍姬的衣袂无风自起,身上涌起一阵磅礴的气势,她立于荒凉的厂房水泥地之上,像是睥睨八荒的沙场老兵,正品味着自己打下来的江山。
言祖对她的身份感到十分好奇,萍姬的本体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她看似只是在回味着这里的历史,细细斟酌会发现她所说的话,字里行间都充斥着对时代变迁的感慨以及...遗憾。
她在为这一切的结果感到悲伤。
“这里曾经传出一个传说,好像是那个传说导致了这里的没落吧?你知道这件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