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祖把头稍微低下,用笔记本把脸挡了起来。
林夕西绝望地回头看向两人,已经在短短的十秒之中想好了五句道歉的话。
毕竟已经道歉道习惯了,这种事情还是轻而易举。
“对不起!”
“千万不要说出去!”
出乎意料的,王姐和陈叔两人着急忙慌地认错了。
这一幕很是滑稽,两个中年人跟一个小姑娘认错,而且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
王姐和陈叔两人不可思议地对视一眼,都能感受到彼此之间浓浓的情谊,
“老陈...”
“小兰...”
看着他们那腻歪的模样,林夕西打了個冷颤,同时也很会审时度势,明白了优势在我,
“停停停!我们还在这里呢,你们要嘘寒问暖待会再说,现在,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两人刚要牵到一起的手顿时分开,陈叔上前一步,
“都是我的错,你们要说就说是我勾引她,跟她无关!”
王姐捂着嘴,凄惨道,
“不,老陈,都是我,是我先勾引你的,你还记得聚会的时候我跟你敬酒吗?”
陈叔一愣,
“不,我不记得了...啊,记得!记得!”
“噢,兰!”
“噢,陈!”
言祖眯着眼睛,忽然问道,
“王姐,陈叔叫什么名字?”
王姐眨了眨眼睛,表情完全僵住,
“陈,老陈就是老陈。”
言祖恍然大悟,顿觉江雨清高瞻远瞩,原来喊多了昵称真的会忘记一个人叫什么名字!
陈叔也尬住了,他万万没想到王兰居然连他的全名都不知道。
王姐急了,满脸慌乱不见一丝从容,
“老陈,你听我解释,我对你的情意绝对没有半分虚假的。”
林夕西不由得再次打断,
“我说,你们俩能不能先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别再岔开话题了,就算有什么事,我们也得听了之后才能给你们出主意啊。”
说完之后,见两人犹豫不决,一时半会还没做好准备,
林夕西凑到言祖耳边,小声问道,
“哥,陈叔全名叫什么?”
言祖答道,
“陈在明。”
王姐依稀听见了明字,顿时高声而又富有感情地说道,
“在明!我怎么可能忘了你的名字呢...”
林夕西撇过头,用无语的眼神看着她。
陈叔长叹一声,
“这事,我来跟他们说吧,我憋得很难受,而且,我也想听听年轻人的意见。”
虽然王姐刚开始还显得很抗拒,但是随着陈叔说起,她也慢慢就放下了矜持。
原来事情发生在周六,王姐跟陈叔约着出去玩,正好陈叔的儿子知道陈叔要出去,就开车送他一程,结果他们来到约定的地点,陈叔的儿子才发现自己的老爹原来约的是一个女人。
当时王姐见到陈叔儿子的表情的时候,就大感不妙,就连玩的时候都心不在焉。
陈叔当时还纳闷,回到家之后,儿子迫不及待地就像审讯一样开始打听王姐的消息。
争论一番过后,陈叔明白了儿子的想法——王兰是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她图谋不轨。
儿子的这些顾虑陈叔都理解,毕竟他在沧海市身居要职,如果家庭里混进奇奇怪怪的人,对他来说是一种很大的威胁。
王兰只是一个在影院里上班的中年妇女,也没有接受过什么良好的教育,并非什么良配。
但陈叔在这件事情上还是很坚持自己的想法,反倒是王姐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就开始对陈叔若即若离。
陈叔说完之后,满腔坚定,
“我觉得兰绝对是个好女人,我们在一起工作了这么多年,我清楚她的脾性。”
王兰听到这番话,感动得眼泪都流了下来,但她摇了摇头,
“老陈,我觉得你儿子说的挺对的,我只是一个几十岁了还不懂事的女人,你能找到更好的。”
还有两年即将奔四的王兰保养得其实很好,脸上见不到太多的皱纹,身材也算是前凸后翘,在一身工服的衬托下饶有曲线。
此时看着她那脆弱的表情,陈叔心里也是禁不住升起悲伤,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王兰闷闷道,
“这么多年,我都是一个人生活的,咱们要是在一起了,莪哪能融入得来呢,我这人就是不合人,才一直一个人。”
“而且说不定真的跟你儿子说的那样,我就是一个爱慕虚荣,拜金的女人...”
陈叔急道,
“胡说,你跟我出去,连买个水都要砍价。你甚至愿意走一公里去坐地铁,也不愿意多花十块钱打车。”
林夕西目光闪烁,看着二人,嘴里小声念道,
“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绝不学痴情的鸟儿,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第一句让王兰浑身一震,第二句让陈叔浑身如电流般穿过。
王姐呆呆地说道,
“是啊,我以前跟那些男的在一起的时候,恨不得他们是大老板,可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一刻都没有想过这些事情。”
陈叔干涩地说道,
“不瞒你说,在我的妻子过世几年以后,其实我一直都有续弦的想法,可每当我跟其他人在一起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产生一种背叛的情绪,我以为我这辈子都迈不过去这道坎,但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也没有想过这件事。”
两人猛地对视了一眼,千言万语,汇聚成一个重重的拥抱。
言祖手上写字的动作停了下来,把头稍稍抬起,
这件事情,竟然被林夕西这么简单的两句话就给打通了。
林夕西此时也是一片茫然,刚刚她不过是有感而发,想到了《致橡树》里面的这两句,鬼使神差地念了出来之后,这两人的矛盾好像已经解决了。
陈叔和王姐分开后,手依旧紧紧牵在一起,
“小西,真有你的,不愧是高材生。”
“小祖,谢谢你们,如果不是你们,我们也没办法表达彼此的心意。”
言祖觉得自己其实什么功劳都没有,但跟在林夕西旁边,总能捡到点好处,
两人能够打消彼此间的顾虑自然是好,但以后的挑战还在等着他们,所以言祖便没说什么。
林夕西喜笑颜开,
“你们没事就好,其实我们就是担心你们会反目成仇,刚开始,我们还以为你们要干掉对方呢。”
“哪哪会啊,我疼他还来不及呢,我的老陈,我可舍不得他这么快就干了。”
“...兰,注意点,孩子们面前,这些话别说。”
两人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言祖把本子收起来,借着陈叔在这,把林夕西的事情提了一嘴,
“小西吧,你爸爸住院的事情,具体是怎么样的?”
果不其然,陈叔王姐异口同声地惊呼,
“住院?”
林夕西点了点头,
“嗯,他心脏有问题,在地里的时候晕了过去,现在正准备住院治疗。”
“这...”
王姐给了陈叔一个眼神,其实在影院里,所有人都知道林夕西家里很困难,
在一次偶然的对话中,大家都很好奇林夕西为什么愿意来影院这种地方打工,
林夕西透露自己是一个贫困生,拿着国家补助,大家后来去了解了一下贫困生的定义,才知道原来她这么困难。
陈叔拍了拍胸口,
“小西,你陈叔我一点关系还是有的,你跟父母商量一下,看看愿不愿意来沧海市接受治疗,我帮你安排,钱的事,也包在我身上。”
林夕西有些不好意思,两人非亲非故,这个情她有些受不起,
“这...陈叔,这事不好麻烦你吧。应,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在县城里看看先吧...”
言祖帮腔,
“小西吧,听陈叔的。”
只有他知道那个“心脏病”的危险,就连汇聚了顶尖医疗资源的沧海市都未必百分百能够发现这个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更不用说偏远山区的县城了。
林夕西还是有些受宠若惊,王姐一把揽住她的肩膀,
“别这么见外,谁还没有困难的时候呢,你年纪轻轻的还是沧北大的学生,前途无量,以后你陈叔有什么要你帮忙的地方,你帮回去就是了。”
陈叔连连点头,
“是啊,平时叔也没少麻烦你呢。”
林夕西感受着如家一般的温暖,眼睛顿时倍感酸涩,但她努力憋着,
“谢谢,谢谢陈叔,谢谢王姐,我会加油的!”
几人又关心了她一番,这才打算离开,
在出门前,言祖轻轻咳嗽一声,
“员工守则第一条。”
两人紧紧拉着的手立马分开,讪笑了两声,这事如果让所有人知道了,那可就麻烦了。
关门的声音响起,
林夕西那顿时绷不住了,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唔...”
当她听到父亲倒下的消息的时候,林夕西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在母亲询问自己该怎么办的那一瞬间,她读过的书,经历过的事让她迅速做出了反应,感受着母亲毫无顾忌的信任,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成了家里最可靠的那个。
远在异地念书的她,连抽身回去的资格都没有,因为治病需要钱。
当她听见治疗费用需要六位数的时候,她手脚冰凉,信心轰然坍塌。
已经明知道亲人无法给自己提供任何的支持,老师同学之间更是难以启齿,那种来到城市里风雨飘摇的感觉又困住了她,直至心里麻木不堪。
直到刚刚,言祖,陈叔,王姐的关心,才让她感受到了依靠。
言祖等她把情绪平复下来,才带着她一起出去。
刚一出门,一道身影从远处疾奔而来,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停在两人面前,扶着膝盖大喘气,
“小子!你快告诉我,那天的代码是你写的还是美琴写的!”
言祖看着黄侯,面无表情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