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华追在后面,皱着眉叱他:“别大呼小叫的!外面这般冷,你让我家姑娘进来暖暖再说。”
崔礼礼拢了拢紫貂斗篷,进了堂内,春华让吴掌柜去弄了一碗热热的汤来,伺候着她喝了。才让引泉回话。
“舒栾他昨日就不曾出那宅子了。”引泉年纪尚小,有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他急急切切地道,“前日跟奴说,龙抬头这日要去伺候贵人。奴以为是明日才去,可昨日开始他就不再露面,连琴音都听不见了。”
又是龙抬头?!
崔礼礼有些心惊肉跳。却理不清自己所有的思绪。
她捏了捏帕子,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让引泉去那宅子门口候着,又找来吴掌柜:“你速去衙门里办一个舒栾的放奴书,尽快送到那内官宅中,不得有误。”
吴掌柜有些不解,却也老老实实去办了。
放奴书送到胡内官外宅时,胡内官早已带着舒栾进了宫。
舒栾第一次进皇宫。他穿着一身桃红的广袖锦袍,长发挽了一个慵懒的发髻,鬓边垂着两绺发丝,显得他格外风姿绰约。
他抱着贴身的琴,跟在胡内官身后。手指在风雪中冻得僵紫,心中仍是澎湃不已。
这赤红的墙,青褐的瓦,灰白的宫灯,白玉的桥,还有纷纷扬扬的雪,实在是美轮美奂,难怪人们挤破脑袋也要进宫来。
胡内官见他左顾右盼,低声叱道:“别乱看,仔细丢了命。”
舒栾连忙垂下头:“是。”
胡内官压低声音继续交代着:“还记得我说的吗?”
舒栾手指抠着琴沿,点点头:“奴记得。进了屋,贵人说什么就做什么,贵人问什么,就捡好听的答。剩下的,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胡内官满意地点点头:“你好好伺候,贵人心情好了,自然有你飞黄腾达的路子可以走。”
舒栾闻言跪了下来:“多谢贵人栽培。”
胡内官引着他跨过一道一道的宫门,最后进了一个宫苑。
园子里空荡荡的,连棵草都没有。
“你就在这儿候着。”胡内官指了指墙角。
舒栾应了一声,贴着墙角站着。很快跑来一群小宫人,抬着几株开得极茂盛的腊梅来。宫人们掠过舒栾面前,留下清冽的腊梅香。
舒栾旋即盘算起来:喜欢腊梅,想必是个清冷孤高的女子,倒可以给她抚一曲“孤芳”。
几个小宫人战战兢兢地抬着腊梅不敢放下来:“翠荷姐姐,这腊梅花儿摆何处?”
很快中殿的帘子一挑,出来一个锦衣女子,皱着眉叱道:“谁让你们送进来的!触什么霉头?!抬出去扔了!”
小宫人们瑟缩着抖了起来,连带着那腊梅花儿在雪中纷纷落下:“是、是圣人着小人们送来的。”
翠荷不好再说,随手指了一处:“放下吧。”
小宫人们如获重生一般,放下腊梅又连连谢恩,又小跑着出了宫门。
舒栾站在角落,觉得脚冷得发麻,想了想刚才的情形,都说奴仆肖主,想来那殿中的贵人应该是个泼辣的女子。
他又在心中换了几首琴曲。
这时,胡内官从殿中出来,朝他招招手:“随我来。”
舒栾深吸一口气,一步一步地朝那殿中走去。
一挑帘,殿内浓酽酽的檀香气息扑鼻而来,熏得舒栾眼泪直流。
胡内官跪了下来,舒栾也跟着跪在地上。翠荷捧着一碗药汤过来,打量了舒栾一番,有些嫌弃地道:“怎生长得像个女人?”
胡内官伏在地上道:“男生女相,是大吉之兆。”
翠荷冷声道:“会伺候人吗?”
舒栾正要回答,胡内官又道:“九春楼花魁,琴技亦是一流。”
翠荷端着药进去,伺候了一阵,才出来,对舒栾道:“进去吧。好好伺候,若有差池,剥了你的皮。”
舒栾应了一声,抱着琴站起来。
翠荷却道:“站住!琴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