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他是哪个何家?”她探出头去再看看那人的背影。
“就是你得罪的那个何家。”
果然!幸好她刚才够机灵,没有吱声,银子到手最重要。
“我怎么从未见过?”以前跟何四姑娘相熟时,总去何家,却不曾见过这么一号人物。
“姑娘有所不知,这是何家二爷的长子,何景槐,前些年外放去岭南当观察推官,都以为要留在那里了,年前圣人亲自下的旨,将他调回了刑部。”王管事道,“他娶过一房,只可惜岭南瘴气重,前些年去世了。”
“王管事消息可真灵通。”崔礼礼淡淡笑着,眼里没有笑意。
“嗐,刚才这何大人自己说的。”崔万锦生怕话落到了地上,立刻接了嘴。
这个爹啊……崔礼礼心中叹气:“既然无事,我就回九春楼了,年前事多。”
走出南北铺子没多远,就遇到刚才拦着她不让进铺子的仆从,指了指身后的轿子。
“崔姑娘,我家大人请您移步说几句话。”
崔礼礼认命地闭了闭眼。观察推官主管狱讼,怎么可能想不到?好在人家付了钱再找茬,为人不算太差。
“何大人相邀,本不该辞,只是九春楼实在走不开。若大人不弃,不妨去九春楼小坐。”
说完她福了福就想溜。
仆从自然不允。官爷问话,岂有她愿意不愿意的道理?
“崔姑娘可能还不认识我家大人。圣人特旨调回京的刑部司郎中。大人有话要问,您可不能推辞。”
“培安,”何大人在轿子里发了声,“就去九春楼。”
“是。”培安一抬手,“崔姑娘,请带路。”
崔礼礼给春华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先快步赶回去准备准备,这头带着轿子慢慢走着。
等到了九春楼,闲杂人等已被请走,吴掌柜站在大门外弓身候着。
何景槐一进门,对这屋内的陈设倒也觉得出乎意料。原以为是粗鄙低俗之所,没想到竟跟书院一般雅致。
“贵人安好!”吴掌柜恭敬地行礼,在前面带路,“还请进上房上座。一应茶具水器都已烫煮好,不知可要挑一个侍茶?”
培安叱道:“我们大人是来公干,要什么侍茶侍酒的?”
好大的官威。崔礼礼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倒还低眉顺目:“吴掌柜,去取我的火前茶来。我亲自为大人烹茶。”
进屋落了座。拾叶与春华原本准备站在一旁,却被培安赶了出去。
崔礼礼倒也不怵。洗手煮水冲茶。白玉茶盏内,翠绿的叶针一根根地垂悬于碧绿的茶汤里。她双手奉茶置于何景槐的面前。
“我在岭南常喝修仁茶,鲜少喝火前茶。”
何景槐端起茶碗来观茶,嗅茶,品茶:“茶汤清亮,味道回甘生津,倒也别具一格。”
“方才见何大人买了那些补品,想来何博士尚未康复?”崔礼礼礼貌又尴尬地询问病情。
何景槐放下茶盏,目光带着探究:“崔姑娘兰心蕙质,为何偏要与我祖父过不去?”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崔礼礼叹道,“吃一堑长一智,祸从口出啊。”
公主生辰宴上的对话,何景槐探听得仔细,以为她认识到自己的过错,正欲宽厚地回复一句。
岂料她又继续道:“大人回去不妨提醒何博士,以后莫要随便在寡妇面前说什么守贞守节之事。这女子之事,还是女子自己做主比较好。毕竟,谁苦,谁知道。”
看她那落寞的神情,何景槐心中起了疑,却又很快按下:“若非知道崔姑娘尚未出阁,本官真会以为你也是守寡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