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铮朝东望了望:“也行,你跟我同去看看吧。”
他吹了一个口哨,小黑马颠着小碎步来了。两人上了马,陆铮轻轻一夹马腹,马儿不疾不徐地在暗夜的街道里小跑起来。
崔礼礼越来越心慌,转过头揪住他的衣襟:“我有一件天大的事要跟你说。”
“哦?”低沉的声音在胸膛里震动着,“圣人的事就是天大的事,银台司办案,自然是要以圣人为先。”
崔礼礼心一横:“大将军明年北征有性命之虞!”
陆铮原本就没准备追,已经知道了身份,哪里还需要跟着过去。不过是想吓唬吓唬她,想看看她用什么来阻挠自己去追查,最好是色诱一下,或者逗个乐子说以身相许,今晚也不算白熬。
可她说到家里的老头子有危险。这借口实在是让他有些不悦。为了护着她家的老头子,就这么编排?仗还没打呢,怎么就知道有危险?
“是吗?”陆铮声音渐渐冷下来,“反正我跟他水火不容,死了就死了吧。”
崔礼礼见他不信,侧着身子手攥紧了他的衣襟,急急切切地道:“陆铮,我没有骗你。我不会骗你。”
陆铮勒住缰绳,认认真真地审视着她,她上次求救时才叫了他的名字。
“我不信。”他说,“你是如何知道的?有人里通外国?”
崔礼礼回过头,看着前方,缓缓地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明年春日,大将军和小将军的出征,大将军回不来了,小将军身负重伤,你娘——”
“我娘怎么了?”
“她会随大将军而去。”
真会编。
这半年时光的情分和默契,救了她几次命,她都信不过,反倒编起故事来。
陆铮看着眼前的人,她没有回头,是不是因为说谎不敢看他的眼睛?忍不住嘲讽:“是你的前世吧?嫁给沈延那一世。嫁入县主府,还关心着我们大将军府。不是说不认识我吗?”
崔礼礼垂下头,手指绞着黑马的鬃毛又松开:“我见过你一次的。”
陆铮更不信了:“又见过一次了?”
“在槐山脚下,他们出征北上。”她咬咬唇,重活一世的秘密,原以为至死也不会说出来,可这样的时候,就这么轻轻巧巧地将前世的记忆,一点点撕开:
“那天我与沈延去槐山上寻一名隐士名医,正巧遇到——”
“那名医姓甚名谁?”他打断她。
“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有个诨名叫‘金猫眼’。”
陆铮的心一点点沉下来。这个‘金猫眼’在银台司卷宗里。确实住在槐山上。但这也不能成为证据。
作为执笔最擅长的是察言观色,以判真假。她背对着他,看不见她的神情,他没办法确认她说这话的真实性。
他翻身下马,将她带了下来。扳正了她,对准自己,又点了一根火折子,照亮她的脸。
“你继续说。”
崔礼礼望着他,眼眸里闪着星点火苗:“你站在槐山脚下,牵着这匹马,穿着银衣铠甲,肩上披的是红披风。你父兄也披着同样的披风......”
握着火折子的手指关节渐渐泛白。
他确实有一件银衣铠甲,那是他成年时,为自己打的,一直放在桃花渡,从未拿出来过。就连蓝巧儿他们也不知道。
莫非她真的知道?可他仍然觉得非常荒谬!前世今生都是戏本子里的桥段,何曾真正听过?他不甘地问:“那你应该知道底耶散的幕后主使是谁了?”
崔礼礼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宣平侯府的十七公子吸食底耶散。”
陆铮想起她生辰那日说的话,将火折子移到她面前,微微的火光照亮了她瓷胎一般的脸蛋:“我前世当真娶妻生子了?”
若不是她,那他还会娶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