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偏偏说出,大概也存了为林白说话的心思。另就是,那位顾家筑基大概少出门,少了些人情学问。
果然,顾芳闻言失笑,“不过随手帮他个小忙,竟记了这么久。”她摇摇头,叹了口气,“他倒是个老实人。”
朱见羊又同她闲扯了两句,便问正事,道:“师妹,若是有事,不妨随我去寻家主。”
“师兄,你家家主老迈,如今你家管事的,也就是你和玉树了吧?”顾芳笑着问。
“我这等人只能做些俗事,管管店铺罢了,如何能管家族之事?”朱见羊无奈一笑,又道:“既然师妹有事,不妨道来。若是我朱家能帮上忙,必不推辞。”
顾芳却不说话。
朱见羊早成精了,朗声道:“玉树!”他往外挥挥手,道:“此番恰逢筑基天象,你带孩子们去外面观摩,若有所得,亦是幸事。”
朱玉树行了一礼,朱家诸子弟亦是行礼,尽皆退出。顾芳带来的两个练气也跟了出去,只没人同他俩说话。
裴宁把妙妙放下来,牵着她手往外面走。
来到偏殿外,便见藏经阁塔尖有一巨大灵气旋涡,颇有狂暴之意。
因着如此,连带着凤鸣山天象也颇有异常。
一会儿天稍黑沉,一会儿又见明亮。
又过了一刻钟,天上积聚的灵气不少反增,似乎无穷无尽。
如龙卷般压向藏经阁塔尖,好似重云压城,要粉碎所有一般。
也无威压,可仰观的众人却有沉重之意。
“道祖护佑,道祖护佑……”
裴宁侧头,看向旁边一直喃喃的朱玉蔷。
“你跟他熟识?”裴宁小声问。
朱玉蔷愣了愣,不好意思的回道:“倒也不算熟。只他在我家静修之时,都是我前往送饭。”
裴宁点点头,心说林转轮肯定在吃饭时没少糊弄人家。
又过片刻,天上灵气旋涡似在变幻颜色,成五行之态,继而又合而归一。
其间隐隐有剑意纵横,却不凌厉,不似地火之霸道,反干净纯粹,似新生婴儿。
异象持续了两个时辰,灵气龙卷还是不停不休的向塔尖注入。
而四周剑意也越发浅淡,已辨不出是何意。
此时已入夜,漫天星辰。
又是半个时辰,忽听微微蝉鸣,接着灵气旋涡缓缓消散,继而如潮水般退却。
天上出现一团白蒙蒙的云彩,又似雾气,遮蔽住整个凤鸣山。
“成了吧?”朱玉蔷连忙问朱玉树。
朱玉树笑着颔首。
“我就知道贤弟一定能成的!”朱玉茂眼眶有泪。
裴宁此时也松了口气。
妙妙把满是冷汗的小手从裴宁手里挣脱,嫌弃的在裴宁衣摆上擦来擦去。
待到裴宁看她,妙妙已换上一副笑脸。
“你师父业已功成。”裴宁对妙妙讲。
“嘿嘿。”妙妙嘻嘻笑。
偏殿内,二人止住话头,都看向外面。
“竟然真让他成了!”顾芳微微笑,问道:“他不是丹师么?怎有剑意?”
“他观陈前辈留字,这才一心筑基。许是另有所悟。”朱见羊道。
“原来如此。”顾芳点点头,叹了口气,“不过想起来,陈前辈才是真正的风华绝代,我如何称得上风华绝代?”
朱见羊看了眼顾芳,心说你还真信你风华绝代?
“他此番筑基用时颇久,想来确有能耐。”顾芳却没看出朱见羊的异样,只是道:“他炼丹之法得自朱见光,剑意乃是观你家的元婴留字,筑基功成更是借你家藏经阁,算得上是你家的人了。”
“非是如此。”朱见羊摇摇头,“师妹不知,他虽与我家有渊源,却非附庸。他对玉茂和玉树皆有救命之恩,我家与他交,乃是友朋,没有高低。”
“那你还不尽快笼络住?”顾芳伸手指了指四周,“你家都成这样子了,莫放了人去。那怕结成姻亲也好。”
朱见羊苦笑一声,道:“我家如今连金丹都无,怎笼络的住这般年轻的新晋筑基?况又是丹师。”朱见羊摇摇头,道:“他自有道侣,感情深厚,何苦去让他作难?”
说到这儿,朱见羊盯着顾芳的双眼,道:“我一向行事,不爱勉强别人。是故,也不爱别人来勉强我。”
顾芳笑了笑,道:“师兄,你家无有金丹,却白白占着这般好地方,心里当真不慌?真当别家都是善人?”
朱见羊沉默半晌,道:“你只需说如何做便是。”
“莪就跑个腿,怎能知晓?”顾芳摊手,“正需你去桥山派走一趟。日后朱家兴盛,或许就从今日始。”
朱见羊又是沉默良久,方才点头。
“那也不急在一时三刻。”朱见羊不复先前的谨慎的苦脸,反笑着指了指外面,“新晋筑基,总是要沾沾喜气的。”
顾芳点头,不再多说。
夜色深沉,外面并无人散去。
妙妙被裴宁搂在怀里,正自沉睡。
待到天亮,藏经阁大门打开。
林白从中走出,迈步上前。
朝诸多朱家子弟作四方揖,林白笑道:“身处福地,其功自成。劳诸位久候。”
诸人回礼。
裴宁远远瞧着,只觉林白眼中似倒挂星辰,有时光流转之象,但转瞬又消失不见。至于别处,却瞧不出异样。
若要细究,怕是要坦诚相见。至于得何神通,亦是要费些气力才能得知。
“可还识得我?”顾芳走上前,笑着问。
“姐姐援手之恩,一日不敢忘怀。”林白朝她行礼。
这话一听,倒像是别人救了他一命似的,其实就是人家允他搭个顺路飞舟而已。
顾芳回礼,笑道:“筑基功成,有何感触?”
林白笑着道:“只觉得身上力气无穷无尽,似乎能搬山填海,荡尽世间万物。又觉世间万物都在掌中,不管是地上的微尘,还是高天的星辰。似无所不能。”
说到这儿,林白又谦虚一礼,道:“可待气息稳固,又觉自身如蝼蚁,不及地之厚重之万一,不及天之高远之万一。”
“你能如此想,便得叹为观止之意。”
朱见羊扶须笑,“所谓筑基,不过是凝聚的灵力多了些,能做的事多了些。修行之路漫漫,大道之途苍茫。昔日如婴儿牙牙学语,如今已能蹒跚学步了。山虽高,终在脚下。”
“金丹之下,皆为虚妄。你前路还长,需停不得脚步。”顾芳却冷不丁的泼了盆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