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周娘子拉着江扶月的手走到桌旁,围着她转了好几圈,眼中满是欣慰,隐隐有泪光闪烁:“好啊,好啊!姑娘都长这么大了,夫人若是能见到姑娘如今的模样,定然十分欣慰!”
二人坐下,江扶月道:“我贸然写信请周娘子回京,让周娘子舍了辛苦打拼多年才有的基业,实在是对不住。”
周娘子抬手抹了一把泪花,道:“这没什么,我能拼下如今的家业,实在是多亏了夫人……
实不相瞒,我刚来的时候啊,不愿意做那端茶倒水伺候人的活,说来可笑,我心高气傲,觉得做这种事情是对我的侮辱。
于是我就跟夫人说,我要外出经商,夫人不答应,说我一个女子在外头多有不便,而且容易出事,可我缠着夫人,说我什么也不怕,说男子能做的事情,我也能做。
夫人说,这世道对女子苛刻,身在后宅虽然拘束,但也稳妥。
可我不服,我偏要问一句凭什么,我偏要闯出去!
我要让全天下的男子知道,女子不是天生就得为他们传宗接代、操持家务,我要让天下的女子知道,我们并不比男子弱!
夫人恐怕是从未见过我这般鲁莽,却又执着的样子吧,过了两年,夫人终于答应了。
夫人给了我一大笔银子,还有几个随行的丫鬟护卫,叫我去凉州。
夫人跟我说,让我想着给自己留退路,别穷得连回来的盘缠也没有了,我当时嚣张地让夫人等着瞧,我一定会成那凉州首富,那时候定然风风光光地回来给夫人瞧,可夫人没说话,只笑着看我。”
江扶月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段往事,一时间入了神。
母亲的音容笑貌,恍若就在眼前。
“可我没想到,做生意不难,难的是揣测人心!姑娘不知道,外头这世道是能吃人的,为了银子谋财害命的,竟不在少数!
我到了凉州,生意很快做起来了,一下子就做得很大很大,银子流水一样地来了,怨恨也是。
那些人眼红我们赚了大半个凉州的银子,便想砸了我们的招牌,毁了我们的名声,可姑娘,不是我自夸,我们的招牌,那可不是谁想砸就能砸的!
那群人见自己使尽全力,却仍对我们的产业造不成影响,便对我们起了杀心。
短短两年,我那些曾万里同行,一起喝酒吃肉、吹牛谈心的朋友,便、便都不在了……”
提起故去的友人,周娘子连话也说不下去了,直接伏在案上哭了起来。
江扶月听着也很不是滋味,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好把自己的帕子递给她,又给她倒了盏茶,放在手边。
周娘子哭了一阵,好容易才稳定下来,声音仍然哽咽:“我真的不知道,为了银子,那些人竟敢如此草菅人命!简直比畜牲都不如!
后来,我不敢再那么张扬,只能低调行事,徐徐图之,姑娘从这几年送过来的账册上便能看到,我如今虽然称不上是大家大业,但是产业也是颇具规模了吧。”
江扶月轻轻点头:“是,我都看见了……周娘子,辛苦你了……”
“害,这有什么苦不苦的,都是自己选的路!”周娘子胡乱擦了一把眼泪,“不说这些了,姑娘,我这次来得这么快,其实是因为许多年前,夫人曾经给我写过一封信。”
“母亲?”江扶月心头一紧,“母亲跟你说了什么?”
周娘子点了点头,道:“夫人说,她近来身子不适,恐怕不妙,夫人担心自己故去之后,留姑娘一人在世上无人看管,便写信嘱咐,若有一日姑娘召我入京,我必听从,且得全力相辅!
我当时看见这封信就觉得不好,想赶紧回京看看,结果还没等我启程,夫人就……”
怕引得江扶月伤心,周娘子连忙道:“我与夫人虽是主仆,可夫人当年肯给我银子和车马,让我去凉州大干一场,可见夫人是信我,也懂我的,所以一收到姑娘的信,我就赶紧带着人过来了,姑娘,走,我带你去见见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