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八章 ——梦魇之始(7)(2 / 2)花霏何溯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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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见惯了这物什,却知绿儿很宝贝它,正心急火燎想托辞,少女却一阵风似的回来了,果然还是看到了灯笼和竹竿。

他正要道歉,绿儿却把他赶了出来,他偷偷进去,看到她正哭的伤心。

“谁让你进来的,你出去!”

他觉得没面子,扭身走,“不就一个破灯笼,白天夜里的拿着,真没见过世面。”说完就后悔了

绿儿然止了哭,沉默许久说,“你走吧。”

他的心里瞬间恼火,她赶他走,左右不过一个灯笼?他在她心里比不过一个灯笼?

他负气,直直地朝山下走,他盼着她来追他,可是直到暮色四合,他居然顺利得下了山。

原来他是可以走下来的。

那公子顿时心灰意冷,越走越远,世道艰难,他早知有这一天。他与她,均心知肚明。

挣扎的生存求学,挣扎的仕途,日子慢慢好了。

他记得,十几年前那场大旱,开始前几天,正是最热闹的元宵灯节。

他见惯人生繁华,也终于明白她的生活千年如一日的单调清冷。而她最活泼的年华,或许只能寄托于偶尔下山带回的物件。

后来,他又经过那里,却再没找到上山的路,那时年少的岁月,终究只能拿来缅怀。

日落西山,属下来催他赶路,他踌躇良久,最后能做的,也不过是在山脚下,放了一只。

桔红的花灯。

又到了新的一年,三月初春,城中大旱。

那棵梨树的花瓣开始断断续续地坠落,在地面上铺了浅浅的一层,宛若白雪一般,在这满城的枯黄中,发着些许的白光。

他就坐于树下,缓缓地抚着手中的古琴,任由那苍白的花瓣触着一声声的琴音回荡在这寂寥的夜色之中,久久不息。

他像是没有注意到那正缓缓走来的女子,那女子手中那盏灯笼格外的明亮。在那女子另一只手上,竟盘着条小蛇,吐着信子慢慢地扭动。

一曲罢,他睁开双眸,看了一眼那听的入迷的女子,掸去了满身的花瓣,轻轻开口:“姑娘也喜欢这首曲子?”话毕,清俊的面颊上染上了淡淡的笑意。

她有些惊诧,微微皱起眉头,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这乐声甚是清脆,可为何我却听出了那苦闷之意?”

你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他心想。

他是无人赏识的琴师,唯有在这夜中自娱,寄托心中的哀切她是一个女子堆积许久的哀怨,百年孤寂,唯有他的曲才能化解。

“法不孤起仗境方生。彼此能遇到,便是种缘分。”那男子笑道。

这年,本该是纷纷飘雨的时节,却因她的出现而万物枯竭。

是那缘分,亦是世间的因果。

从没约定过时间,只要他抚琴她必然会从那条幽深的小径中踱步而来,孤独却又极致。

他有时会自私的想,宁愿让着天下处与贫瘠之中,也要用这来换取她片刻的驻足。

但当他看到百姓颗粒无收,因为这荒芜而饿死时,又动了那份恻隐之心。

那个干枯的月夜下,当他再次奏出那流水之音时,她终于遍明白了他的心意,她凝视他那满是星辰的双眸开口道:“你说这万物都有因果,我却只看到了那因的美好万物皆有缘分,如今这缘分却又要被割断,岂不是自相矛盾?”说完她便挑起那盏灯笼,随手将身旁的那朵梨花拾起,沿着那小径离去。

若是那对的缘分,便不叫分离。

那年后遍再无大旱,庄家年年丰收,降雨不断。而他依旧每日在那梨树下抚琴,却从未有人来听。即使下雨也不曾间断,雨水冲刷着花瓣,也一点点冲散着他的心。

多年后,又是一场大旱。

门外的那颗梨树也已老去,方圆几里萧瑟的如同被揉皱了的白纸,风一吹便会飘散。他早已生出了华发,那琴也不知落了多少的漆。唯一不变的是那琴音,在这干燥的空气中淌过一泓清泉,流向远方。

那烛光之下,他已等待许久,却未曾看到那抹身影。恍然间,一只小蛇爬上了他的臂,在他手心上缓缓吐出一枚通透的和田白玉。

这是他幼时在逃荒所丢的传家宝玉。

琴弦转急,因弦断而终止了弹奏,几案上的清茶已凉,他缓缓抬头,望着那远处的小径,仿佛看见那束光渐渐变暗,直到消失。

霎时,大雨倾盆而下。

一曲终了。

那是绿儿第一次接触人类,于是,再又一次遇到他之后,有的只会是不断叠加的迷茫。

绿儿忘记了,那时候她回到了神山,还发生了一件事。

那时候,绿儿居住的竹屋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来的人是一个和尚,那和尚披着红色的袈裟,身形修长,容色秀丽,不染纤尘却煞是好看。

“来者何人?”语毕绿儿从房梁上飞下,裙摆间开出一朵绚烂的花儿。

那和尚看到她怔了一下,旋即垂下眉眼:“贫僧有一事相求。”

绿儿笑了笑:“哦?那你可知道我是谁?”

“姑娘你我心知肚明,又何必明说呢?”

绿儿踱了几步,自嘲道:“诚然,如你所见,我是个灾神,你有什么事要来求我?我为什么要帮你呢?”

和尚似乎下定了决心,抬起头望向她:“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今天下大涝,暴雨连绵不绝,若是”

绿儿转过身望着他,抬手拢了拢袖子,慢悠悠说道:“既然小师傅修的是佛道,那便好说。佛语有云,当受则受,我送给小师傅的见面礼,也且先受着吧。”

腕间鸣蛇脱袖而出,和尚没有防备,只觉得颈间火烧火燎,遂倒地,全身如坠地狱烈火之中,恍惚间还有个好听的声音:“若是师傅受不住,便求我放了你,下山去罢。”

绿儿捧了一杯清茶坐在竹榻上,手指一下一下敲在杯沿上,若有所思的看着蜷缩在地上的和尚,焚身之苦,这和尚可真能忍,嘴唇咬破了也不求饶。

她双手结了一个印,流光缓缓罩于和尚眉间。

就在这时,绿儿的手忽然被他捉住:“姑姑娘可是同意了?咳咳”

绿儿眼珠一转,突然觉得自己年纪一大把欺负一个老实人有点亏心,便呵呵笑了笑:“好说,好说。”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不为自己求安乐,但愿众生得离苦,姑娘”

绿儿翻了个白眼。

和尚带着绿儿到下界转了转,所到之处,晴空万里,欢呼一片。

赞扬听得多了,绿儿有点飘飘然,对和尚说道:“你这和尚,一口一句佛语,到头来还不是我救了你,救了天下百姓,如何?我是不是比诸天神佛厉害多了?”

和尚没有说话,只是与绿儿十指相扣的手紧了紧,耳后曼珠沙华的印记闪闪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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