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婆!你给我滚出来!”梦婆有些茫然,竟是不知道为何会突然响起奈何桥上阿孟的高亢嗓音。
是了,阿孟就是奈何桥上的孟婆,他们两个因为名字也成了朋友,只不过奈何桥边的孟婆成了阿孟,她则是梦儿。
这不,许久没有见到梦儿,阿孟也离开了冥界。
梦婆多听话啊,二话不说,立刻变得乖巧,咕噜咕噜的回到了院中,她大喊,“臭梦儿,快给我解释清楚。”
不知怎的,梦婆竟从阿孟的声音中听出笑意。
不对,梦婆心想,阿孟毕竟是个凶婆娘,肯定是自己的的听力下降了。
没等梦婆多想,阿孟就再次吓到了我。
她笑容淫荡,说:“我要用你炖汤。”
当时我正化为人形,和影子玩石头剪刀布,听见这话,抬头,却一眼呆住。
阿孟在荷塘里,骑在不知道哪里来的白鹤上,阿孟总是很受动物的喜欢。
白衣缀着独属阿孟的艳红,蜻蜓飞过她的身畔,满塘的荷花映衬着她惊人的美。
梦婆心想,为何以前怎么没有发现阿孟这样好看,但是又随之考虑,美丽的东西都是有毒啊。
哎呀,梦婆垂眸,最近自己好像越来越爱走神了。
是不是
梦婆对着阿孟呲牙,转身进了厨房,将白色粉末洒进了她的汤里。
日子就在她和阿孟的打闹中,静静地过去。
可变故来得这样快,阿孟冲进厨房的时候梦婆正将白色的粉末撒进她的汤里。
她从来没见过一向嬉笑示人的阿孟那样悲伤的样子,即使是在第一次见她的时候。
梦婆第一次见阿孟的时候,还不是在奈何桥边。
那时候,孟婆还没有来得及在冥界谋的差事。
那时候是在仙界,阿孟为救她的爱人到不死城寻找玄武,想用玄武的壳入药,可她没想到到自己被爱人下毒。
他利用她找到玄武的下落,去医治他真正心爱的姑娘。
是梦婆救了她,损耗修为给她解毒,自己却昏睡过去,先醒来的反而是阿孟。
红裙猎猎的姑娘问她“你是谁?”
她看着梦婆,眉眼如画。
阿孟总是欺负梦婆,梦婆起初不服,后来慢慢觉得,如果她能一直这样欺负着我,闹着我,或许,也好。
因为,她真的孤寂了太久了。
梦婆一直以为阿孟赖在这个小院,是因为好不容易找了她这个厨艺一级且任劳任怨的人,可后来才发现,是孟婆没有了法力。
她体内,有隐藏的余毒未清,可梦婆发现太晚。
她在这世上孤独地活了数万年,生命寂静得能听到院里荷花凋谢的声音。
可阿孟给了我最吵闹的时光,成了她最珍爱的伙伴,她舍不得8她死。
于是她将自己做成的梦境敲成粉末,放在她的食物中。
此时看着她的表情,梦婆便知道,她误会了“怪不得我最近法力尽失,原来竟是你下的毒。”
她的裙角在风里飞扬,说“难道我注定了要一生被我珍惜的人背叛。”
梦婆心想,亲爱的阿孟啊,有你这句话足够了,失去了造梦能力的梦婆会一天天虚弱,会被六界不容,送去极北苦寒之地。
于是,一个垂眸,梦婆打晕了阿孟,将药送进她口中,抹去她的记忆。
从此她不会记得有一个叫梦婆的伙伴。
但是,她没有说,她其实,也想去煮汤,她想要为那些人煲一辈子的汤。
极北的大雪里,总会零星飞过赤焰鸟,那艳红总会让孟婆想起一个姑娘。
蜻蜓,荷花,白鹤,和她。
那是她此生从未见过的景色。
她携满身讹火踏足而来,一念之间,成佛亦或为魔。
孟婆,千百年传承而下的名字总带着古老的意味,她因怪异之貌与不详之体被六界视为妖魔,一生都在狼狈地躲避千万人的追杀,而这一次更是慌不择路闯入佛家圣地。
信徒点燃香烟袅袅,阵阵梵文悦耳,她从佛像背后小心翼翼探出头来,只能看到打坐在蒲团上的大师似被氤氲散开的面容。
“大师。”忽然有僧人惊呼。
大师缓缓睁开那双能洞察世间万般辛苦的双眼,淡漠又慈悲的眼神看向她,她只觉得那一刻心跳如鼓,大师的一眼已平静扫过。
“入庙便结佛缘,留下它吧。”动听的声音似玉珠落地,浑淆着檀香,清脆如梵音。
佛家净地,妖魔自是不敢侵入,她伏身在佛像上,日日听得佛钟回荡入耳,夜夜听得佛语呢喃不断,大师常为她传道授业,她只觉那时一生最美的时光。
世人皆说我佛慈悲,渡一切苦厄。她心想,或许大师就是命里来渡她过彼岸的圣人,如此慈悲为怀,怎不让愚愚钝物动心。
可妖既是妖,加之她对自身的嫌弃而荒废修炼,她到现在还未修炼成本体,至此云卷云舒间百年已过,肉身凡体到底逃不过生老病死,大师已圆寂。
后来她硬闯阎王殿,窥探轮回台,只为下一世在千万人中寻得大师,再听大师传业受教,下下一世亦是如此。
她想她是喜欢上了大师,于是经历雷劫之际,她差点死于雷公电母之手,只因她自此懂得了世间最难懂的情感爱。爱
不好吗,化作人身的她迷茫地看向那抹熟悉的身影,此时却没有人来为她解惑,七情六欲中其实爱才是最可怕的,由爱生欲,由爱生痴,由爱生恨。
爱,是万恶之源。
不知何时她心中执念越来越深,眸中隐约透漏出魔的执狂,所以当她不肯放弃心中执念时,她已化身为业障修罗。
当佛有什么好,清心寡欲,既要摈弃爱恨嗔痴,又要心怀天下慈悲,然而芸芸众生那么多,一颗佛心怎够?
“大师。”她用这副美艳又尘俗的皮囊风情万种地看着他不染尘埃的眼,“随我走,可好?”
色即是空,空即使色。
一声阿弥陀佛让她满身污垢无处躲藏,她在大师的眼中看到了慈悲与怜悯,唯独没有爱意。
那一刻她犹如置身深渊,一身业火欲焚烧万物,最终却只是狼狈而逃。
再见大师时他已披金身坐佛前,而她因危害人间被抹去灵识囚禁于寒水深处,恰逢大师讲座,引来仙鹤数只,满池菡萏竟一瞬绽放,她跪在荷叶上,一只红蜻蜓停在她指尖,她若有所思对着蜻蜓呢喃:“大师为何成佛,可渡一生因果?”
抬头无意间与大师目光相对,她一愣,手掌合拢面色虔诚,对莲台上一袭袈裟的大师一拜,只因一眼,便注定此生要做个最忠实的信徒。
她自然而然的去了冥界,兴许在这里就会和那个人一样了吧,同样都是在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