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突然被窖口的肖老三一把拽住胳膊,“你不要命啦!别瞎动!伞!有没有伞!”
“屋里门后面有伞!”
“快来人呐!出事啦!”肖老三边往屋跑边大喊招呼人,“!没有啊!哪个屋啊!!!”
“孩子那屋!要不”
管不了那么多了,耿智情急之下一跃而下,可能刚跳进去那一瞬间没什么事,地窖里面一片漆黑,急于对老婆孩子施救的耿智,在慌乱之下竟然紧张的一直喘着粗气。
当时,就像被一个无形的拳头猛的给了一记重拳,耿智只感觉四肢无力,眼前一阵黑一阵白,开始视物不清,努力想让自己清醒,却像犯困到极限一样,眼皮不由得往下使劲。
也可能是当时急于对亲人施救的强大心理驱使,耿智马上抬起手给了自己两个嘴巴,想以此让自己保持清醒,并尽量的先使自己靠近地窖入口处,也好吸入一些氧气。
但另一方面,同样是因为里面有自己的亲人,耿智没有时间再考虑那么多,在心底已经为自己做好最坏的打算,想用尽自己身体最后一点力气去施救,但是还没等他再做出其他施救措施,一个踉跄便瘫倒在那里
待肖老三急忙赶回来,将一把半张开的雨伞,倒投入窖内,伞把上系着绳,上下不停地拽动,使伞一张一合,尽量促使窖内空气对流。
也许就是因为肖老三这一解救措施,他发现瘫倒在窖口的耿智肚皮上下微动着,“还有救!还有救!快快快!”肖老三边喊边更使劲的上下拽动雨伞
有经验的一名老人划着一根火柴扔进地窖,看见火柴可以持续燃烧一会儿,“好!人可以下去了,一定要当心!先不要进里面,两名壮小伙身上绑好绳子下窖营救
闻讯赶来的村民七手八脚先将躺在窖口的耿智救出。
“耿小七!耿小七?”一双粗壮的手使劲摇晃他,又忙解开其衣物钮扣,并不时的为他按压胸腔,做心肺复苏。
迷迷糊糊中的耿智脑袋里潜意识中对这一幕似曾经历过的感觉。
也许就是天命,这次又是肖老三搭救,只不过很遗憾的是,没有将他心爱的老婆和两个年幼的孩子救过来。
那天,到场的赤脚大夫只对耿智进行了简单的救治,他便恢复了大部神志,只是面若冰霜一般跪爬到已经没有生命体征的老婆孩子身边,没有哭闹,直愣愣的看了十几分钟。
待旁边围观的人给他拉开的时候才惊醒过来,“回来,你们给俺回来!老婆?小杰,小惠?你们都起来!怎么了这是?啊??不要吓唬俺好不好?你们快点起来啊!”
肖老三在旁边瞅着直掉眼泪,但这次他这个救世主也同样无计可施了。
为了不让耿智过于悲痛,耿家这一惨痛事件全程都由肖老三帮忙操办,丧事办的极其利索,待一切都恢复了平静之后,耿家小院似乎还像从前那样平静。
只是院子里耿智为俩孩子打制的玩具车静静在呆在墙根,似乎还在苦等它们的小主人回来驮骑。
由一根粗铁丝两头挂起的简易晾衣架上,还有前两天老婆菊芳洗干净晾晒的衣物,同样在等它们的主人收纳。
甚至那次毫无预兆的早晨,菊芳烙好的几张饼还原封不动的摆放在桌子上,突然降临的惨剧使这一家人都没来得及一起吃上最后一顿饭。
耿智拿起一块已经风干的烙饼,似乎还能感受到妻子绝佳的烙饼手艺,只是再也没尝出来以前那股葱花味。
才三十几岁便在一场毫无预兆的惨剧中失去了最亲的人,甭管内心多么强大的人都很难承受这一切。
假如他作为一名父亲负责任一点,就不会导致老婆毫无防范意识的让俩孩子去取红薯,实际当时屋外墙根有收拾干净的红薯,但年幼的孩子误以为妈妈的意思是让他们下地窖去拿。
再就是老婆菊芳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没有及时喊他一起,径自贸然下地窖去找孩子,也许那时候倘若及时发现情况,都有可能挽救老婆和俩孩子。
假如他平常多叮嘱家人不要随意进入长时间未开启的地窖可惜没有假如,而且当时那种紧急情况下,耿智本人也同样完全失去了正确的施救措施和自救措施。
如果不是肖老三及时施救,耿智的猫命也就终结了。
抬起手啪啪啪不停的给自己耳光,嗯,他是该给自己耳光,因为他是这户人家的一家之主,他是娘仨的依靠,他是需要扛起一片天的丈夫,他是能给予俩孩子安全感的父亲
事已至此,他什么都不再是了,他将这一切都怪罪于自己,可是,又有什么用呢,毕竟,时光不会倒流
不管怎样,他自己活了下来,往后几个月,再没有人敢在耿智面前提猫命这俩字,在很多人看来,猫的生命力是顽强的,但生活轨迹也是孤独的。
甚至有一段日子,耿智极度迷信起来,他忽然觉得造成自己家破人亡的根本原因,完全是由于自己一个人造成的,认为自己命硬,克老婆,克孩子,甚至克挽救他两次的恩人肖老三,把属于人家的奶水吸干
好在经过肖老三长期的劝慰和鼓励,耿智慢慢沉静下来,可能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勤励肯干,起码愿意付出行动外出务工养活自己。
也许,初冬这个季节很容易让人心理上产生波动,尤其家里之前发生那么惨痛的事。
本来已经早早收工,几个月来耿智少有的主动去集市上提前备好年货,返回家中后心里又开始琢磨曾经的过往。
家都没了,人都没了,还过什么年?耿智!你扪心自问,开心得起来么?
仿佛有一股谴责的声音一直回荡在他耳边。
是啊,除了肖老三平日里最真挚的关心照应,还有平常来往并不频繁的一奶同胞的哥哥姐姐们,耿智真心没有可留恋的事物了。
内心再一次颓废起来,开始胡思乱想,眼看快到年根了,没准与家人们赶在同一年离开这个世界,兴许能在黄泉路上找到他们,与他们搭个伴
便开始了之前那一幕,在寒风瑟瑟中,耿智独自站在红旗渠一处悬崖边上,寒风从耳边嗖嗖略过,他仿佛在风中听到了呼唤声,即将结束自己生命的耿智,居然面对死亡没有一丝恐惧感,甚至嘴角还露出一丝淡淡的笑
呜哇呜哇呜哇连续的婴儿啼哭声将耿智从死亡线上拽了回来。
咕咕咕外面一阵公鸡长鸣声,时针还差五分钟指向凌晨五点,老耿和祁小羽足足聊了一宿,这一夜,老耿觉得无比释放,曾经发生的一切就像在昨天,却又马上在一个即将充满朝阳的清晨思绪复苏。
“耿叔,谢谢您能和我说这些,未来您一定会过的很好,这样才能让另一个世界的亲人安心,您现在还有英子,还有肖叔,他们同样是您生活中最重要的人,对吧?”
“对,现在你也是俺生活中很重要的人。”
“呵,好了,耿叔,赶紧去歇着吧,白天还有得忙呢。”
“行,你也去歇着。”
祁小羽擦擦眼角的已经有些干涸的泪,起身伸个懒腰,这一夜,他是即失去乔晓溪以后流泪最多的一天。
准备上楼去休息,“小羽!”老耿在身后喊道。
“叔?还有事?”
“等明天的吧,俺带你去个地方,你肯定会喜欢。”老耿有些神秘道。
“好啊!
“好啊!这两天我都要憋疯了,幸亏有耿叔你陪伴。”
只一天时间,祁小羽就有些急不可待了,第二天早早起床去敲老耿房门。
咚咚咚“耿叔!耿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