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想卖这幅画不是一天两天了。

早在一个月前。

家里弹尽粮绝，老伴儿药都吃不起的时候，他就想卖这幅画了。

可惜。

自己没钱。

找了几个所谓鉴定的地方，都说自己这是假的。

现在全国都没有听说张大千有真迹留存。

让自己别抱希望。

再要么就是几块钱就想买走。

老头儿实在是没舍得，又背了回来。

一来二去，拖到了现在。

那天生病，实在是没钱。

老头儿甚至打定主意，这一次，不管几块钱，只要对方出钱，他都得卖掉了！

不仅仅这幅画！

家里那些藏着的东西也是一样！

这不。

赶巧儿沈琰帮忙出了药费。

他又不想欠人情，于是找人问了路，抱着这幅画过来，想给沈琰抵债。

现在看着沈琰的神情，他也觉得自己拿着假画糊弄他呢！

老头儿神色失落。

他伸出手，布满老茧的手又小心翼翼的将这幅画给卷了起来。

“你要是觉得这画不值这個价，这样，现在还早，我去找个地方卖了，之前那人出了五块钱，我拿来还给你，也行！”

老头儿勉强露出笑容。

说着将画装好就要走。

沈琰吓了一跳。

总算是回过神来。

他赶紧伸出手，抓住了老头儿的衣摆。

无奈笑道：“老爷子，我不是不同意，我是觉得，我实在是太占你便宜了！”

沈琰叹了口气。

“我相信这是真的。”

沈琰道肯定道。

“而且，老爷子你收藏的那些东西，都是真的。”

沈琰言简意赅概括了。

说白了。

这话不是自己说的，这是权威鉴定说的，他能不信吗?

老头儿瞬间眼睛一亮！

他看着沈琰，浑浊的瞳仁里，一抹感激忽然就没由来的冒了出来！

眼眶发酸，他站起身，抓着这画，手都在颤抖。

手背上，青筋冒出，他嘴唇翕动，半晌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对于老头儿来说。

能够被人肯定，肯定这幅画是真的。

在某种程度上，是肯定了他这一生。

年轻时候，自己为了这些东西，没少和媳妇儿吵架。

年纪大了。

他舍不得卖。

一是自己真的喜欢，二来，人家出的价钱，他也真的不满意。

这些好东西，怎么只值得这么点儿钱呢?

这些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可是真迹啊！

他辛辛苦苦保存了一辈子的老物件儿啊！

如今。

他终于认命。

向现实低头。

不管五块还是十块。

他都准备都低头了！

而现在沈琰出现了。

他告诉自己，这画是真的，他收藏的那些东西也都是真的！

这一刻，不管东西真假，对于老头儿来说，都足够了！

他心绪翻涌，浑浊的眼里冒出一点儿泪光。

又觉得实在是太过于丢脸，当下赶紧笑着伸出手，用手背擦了去，“哎呀，有你这话，我这辈子都够了！”

老头儿笑道。

“你既然喜欢，这画就给你了！”

老头儿笑着，将画往沈琰的怀里一塞。

“这画是我最喜欢的了，你要是不缺钱，就好好留着！肯定不亏！”

老头儿看着沈琰道。

后者点点头。

见老头要走，他想了想，跟着过去。

“老爷子，你等我一下。”

沈琰说完后，快步走回了家，和苏幼雪打了声招呼。

“今天有点事，我和老爷子回去一下。”

苏幼雪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她点点头，小声嘱咐：“你小心点。”

糖糖恋恋不舍的抱着沈琰的大腿。

“粑粑要早点回来抱糖糖，糖糖会想你。”

小家伙奶声奶气的。

肉乎乎的小脸蛋在沈琰的掌心蹭了蹭。

沈琰当下心都软了下来。

他伸出手，捏了小奶团子的脸蛋一把。

而后俯下身去，分别吻了吻两个小奶娃。

“好，爸爸马上回来，回来给糖糖带好吃的！”

沈琰说着，和母女三人告别，朝着老头儿走去。

“怎么了这是？”

见沈琰朝着自己走来，老头儿当下有些疑惑。

“老爷子，我能跟你回家去看看吗?”

沈琰笑着道。

老头儿闻言，有些局促道：“我家很乱，地方也不好，你要是去了，可别…”

“不会。”

沈琰笑着道。

“我跟你去，是真的有事。”

老头儿也拿捏不准。

但在他来看，沈琰是个好人。

他信得过。

“那行，你跟我来！”

老头儿笑道：“热饭热菜可能有点困难，但是这一口热茶，我还是招待的起的！”

沈琰也没接话。

他跟着老头儿，朝着郊区走去。

一个多小时后，总算是到了老头儿家。

郊区现在都是泥泞，沈琰走了一会儿，就觉得脚步沉的很。

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鞋子上，沾满了厚厚的一层泥巴。

“这里偏僻的很，没人住，水泥路也不铺过来，实在是辛苦你了。”

老头儿有些歉疚局促，赶紧对着沈琰道。

“没事，老爷子你一个把岁数的人都能走，我怎么走不得?”

沈琰笑着道。

“总不能说我连您一个老人家都比不过吧?！”

“那也太小瞧我了！”

沈琰笑着打趣道。

老头儿也跟着笑了。

两人走到了老头儿家门口。

沈琰抬头看了一眼。

果然很破旧。

上面盖着茅草，下面是土墙。

老房子采光都不太好，从外面看去，里面黑漆漆的一片。

老头儿道：“进去坐！”

沈琰点头，跟着进去。

屋子里，总共就是几件极为简单的家具。

桌子凳子，屋子里放着一张老式的雕花木床。

应该是听见了外面的声响。

屋子里的老太太从椅子上站起来，拄着拐杖，慢慢的扶着墙壁，朝着外面挪过来。

沈琰一愣，赶紧过去帮忙扶着她走出来。

低头看见，老太太腿是肿着的。

脸都瘦得凹陷下去，但右腿却肿胀得离谱。

沈琰大致猜测，这应该是的了什么慢性病，需要长年服药。

否则就会造成身体功能受阻。

“唉，她这是一个月没吃药了，以前按时吃药，还是能走走路做做饭的，现在没钱买药，脚都开始水肿了。”

老头儿看着老太太这样，悲从心来，眼眶发红。

两人无儿无女，相互陪伴了一辈子。

他简直无法想象，如果媳妇儿离开了，自己要怎么办。

沈琰没说话。

老头儿介绍道：“这就是那天晚上给我买药的小伙子，他说着到家来看看。”

老太太闻言，赶紧道谢。

“哎呀，真是谢谢你了！我让他别去，他非得要去！发了点烧，在家里躺几天就好了，还得麻烦你帮他付钱。”

老太太激动说着。

沈琰赶紧道：“没事没事，爷爷已经给了钱了，那画值很多钱呢！”

老太太闻言，显然是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

沈琰也没多说什么。

他扶着老太太坐下。

决定和老爷子摊牌。

“老爷子，不瞒你说，我来这里，是想收购你地窖里的收藏品的。”

“都是真的，我也不占你便宜，你开个价。”

沈琰开口道。

老爷子惊讶了。

“你真的要买?”

他地窖里的东西，最好的就是这一幅画了。

说实话，别的东西他心里真没谱儿！

这画拿去卖，都只有几块钱的价格，别的就更别说了！

太太赶紧道：“哎呀，小伙子，你可别可怜他买了那一堆东西！你帮了我们，莪们不能坑你啊！”

老头儿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张大千的画我肯定是真的，但是这其他东西就算了，不知道真假的东西卖给你，我心里是真的不安心！”

老爷子认真道。

这一辈子，苦也苦过来了。

都到一把年纪了，他不想让别人误解自己！

沈琰这会儿是真的有些哭笑不得了！

这一对老夫妻！

哎！

他伸出手，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

盯着老爷子，再次道：“爷爷，我说的是真的，我要买您的东西，不是可怜你，也不是做好事，更不是别的，我就是单纯的想买！”

“你的东西，都是真的！我是真的想买！所以让您开个价！”

看着沈琰真诚无比的样子，老爷子和老太太两人都愣了。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看见了对方眼睛里的激动和不可思议。

“那，那这样！”

老头儿激动得搓了搓手。

他转头对着老太太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带他去看看！”

老太太赶紧点头。

“走，我带你去地窖看看！你要是还想要，我都卖给你！”

老头儿神情格外激动。

他在自己的灶膛前，翻了翻，拿了一盏煤油灯出来。

“跟我走吧！”

老头儿走在前面，回头对着沈琰道：“就在这房子的后面。”

沈琰点头。

跟在老头身后。

绕过房子，后面就是一块菜地。

沈琰打量了一眼。

这菜地里，杂乱的种了一点小青菜。

里面长了很多杂草。

菜看起来都蔫蔫儿，没什么精神。

想来应该是年纪大了，也没功夫搭理。

老头儿拨开干枯的杂草。

沈琰惊讶的发现，在这个杂草后面，还有一扇门。

“这原本是放红薯的，我和我老伴儿现在年纪大了，也种不动什么红薯，所以就被我拿来放东西了。”

老头儿伸出手，将门打开。

沈琰朝着里面看了一眼。

发现这压根就是一个山洞。

老头儿走在前面，沈琰跟上。

一走进洞口，就能够嗅到空气中漂浮着的土腥味儿。

山洞里还放满了棉花，里面似乎还包裹着什么东西。

沈琰正疑惑呢，就听见老头儿解释。

“这是生石灰。”

老头儿笑道：“我每年都会换一次，今年没什么钱了，到现在都还没换。”

生石灰。

天然干燥剂。

沈琰心里对老头儿难免高看不少。

“这老物件儿啊，最怕的就是潮湿。”

“潮湿，生虫，发霉，字画就更不得了，里面的墨迹都会直接晕染开！画就完了！”

老头儿这会儿像是找到了个知己。

当下将自己知道的，全都一股脑得儿说了出来。

沈琰认真听着，一脸的受教。

走到最里面。

沈琰才发现，这红薯窖不仅仅是一个。

从外面进来，越往里面走就会发现，洞中有洞，好几个红薯窖全都打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