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晟元缓缓摇头,却又意识到对方坐在车里,看不到他的动作,于是又道:“不辛苦,攸宁临走前让我好好护着你,这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点事情,又怎么会辛苦呢,事实上,我很高兴你选了我。”
叶安歌心中一恸,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来,而后又一点一点变成了感激。
毕竟,攸宁至死也是护着她的,人间尚有温情,尚且值得。
等回到了宫里,叶安歌问邵晟元愿不愿意陪她四下走走,邵晟元自然同意,于是两人沿着后花园的长廊慢慢地走着。
这时,迎面走来一队人马,叶安歌一眼便认出最前面的那人是庄澜越。
自从猎场分手之后,叶安歌对庄澜越是能躲多远便躲多远,可眼下这长廊也只有一条路,她又不能变成蝴蝶飞走,也不能变成水蛇游走,两人迟早会碰上,所以,叶安歌也就只好看着庄澜越越走越近……
等等,为何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待庄澜越走近之后,叶安歌才终于看清他的脸上布着的几条青痕,再仔细看去,他的左脸颊的确要比右脸颊要红肿一些,难道说……
敢打镇国将军的,这天底下也没有几个人吧?
而此时,庄澜越迎着叶安歌诧异非常的目光走到近前,忽然就停住了脚步,他深深地凝视着叶安歌,眼中似乎有着千言万语。
叶安歌很想快些离开,但必要的礼仪还是应该做到的,何况是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于是叶安歌盈盈福身,道:“镇国将军。”
“安常在。”庄澜越双拳一抱,便算是行过礼了。
眼见着庄澜越的目光越来越热切,叶安歌真怕他热血上头,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来,于是连忙又福了福身便准备开溜,耳边却传来庄澜越低沉的声音:“皇上这几天心情很不好,常在请多多留意。”
叶安歌便怔在原地,一时忘了想要赶紧开溜的念头。
皇上心情不好?这么说来,庄澜越脸上的巴掌印果然是皇上“赏”的了?
这时,一旁的公公不耐烦地插嘴道:“庄将军,现在时辰已经不早了,倘若再耽搁一会儿,今日就出不了皇城了。”
什么?
叶安歌惊诧万分,庄澜越身为御林军统领和京师都统,竟要一日离京?
叶安歌此刻疑惑满腹,然而庄澜越只是应了一声,又深深地看了叶安歌一眼,就大步离开了,叶安歌回头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怎么看都觉得庄澜越像是被押走的……
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一定是……
叶安歌转身就走,而邵晟元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一把拖住她,道:“常在,将军方才的话难道你这么快就忘了?”
“不,不能让他受罚,更不能在这个时候受罚,我要去见皇上!”
叶安歌甩开邵晟元的手,根本顾不得她之前与楚博衍闹翻的事,一路急匆匆地走,直到她推开了御书房的大门。
屋外尚是晚霞斑斓,而屋内却已经漆黑一片。
叶安歌试探着向前走了一步,并没有什么动静,她这才发现屋内没有伺候的宫人,又往前走了几步,有余晖从窗格中映了进来,楚博衍独自一人坐在御案后的椅子上,墨发有些许凌乱,就连身上的衣服也是褶皱不堪的。
明明他才是打人的那个,为什么他反而像是被人狠狠地揍了一顿,浑身上下都像是笼罩在荆榛满目之中?
叶安歌又往前走了两步,脚下忽然踢到了一个东西,她蹲下身去捡了起来,才发现是一份奏折。
满地的奏折,犹如狂风过境一般。
叶安歌将手中的奏折放到一边,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深吸一口气,道:“皇上,屋里这么黑,还是让夕颜将灯烛点上吧。”
楚博衍就像没有听到叶安歌的话似的,毫无反应,一动也不动,就像是一座雕刻得精妙绝伦的雕像一般。
见他没有反应,叶安歌便自作主张地走到侧边,点亮了柱上的铜雀宫灯,再一回头,顿时被吓得整个人都激灵地抖了一下,只因方才一直没有动作的楚博衍此刻居然抬起头来,眼睛漠然地望着这边。
然而他只是看着,过了一炷香的工夫,也只是看着。
想了一想,叶安歌走至案前同他行礼,强打起精神,笑道:“这屋里怎的这般凌乱不堪,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刚遭了一场海啸呢。”
楚博衍并不作声,一张脸在白玉花熏里飘出的白烟中隐隐约约,一双眼睛却亮得照人,叶安歌看着他的表情,将一颗心反复放入冰河,凉了又凉,只得蹲下身子,一份一份地捡奏折。
而这个时候,楚博衍却拿起桌上唯一放着的一份奏折,朗声念了起来:“常在你听朝廷用人应取其长。虎狼凶狠,却可御强敌鹅狗呆笨,却可护庭院驴马愚忠,却可供驱使猕猴奸诈,却可为卫士……这是楚恒王呈写给朕的人才论,这楚恒王果然是文韬武略,真可谓国之栋梁。”
原来是慕容焕的奏折。
叶安歌强笑道:“楚恒王……确是好的。”
楚博衍这个时候却突然笑了起来,道:“楚恒王前途可谓不可限量。买卖官爵之事甚少,大部分竟是他微服替朕监督的功劳,少些贪官污吏,百姓们也可安居乐业。你与慕容均是令朕信任之人,你们分别在宫中朝,中一个是朕心爱的女子,一个是朕的肱骨亲信,有你二人随时陪伴朕提醒朕,为朕分忧,大楚的江山何愁不稳,你说是与不是?叶安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