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
这时,渡星河欢快的一句话,把她唤回神来。
只见她所怜惜的另一把剑,已经冲到巨大金龙的面前,琢磨起来如何据为己有。
渡星河先是用了修仙文前辈都会的老秘方——
划开一道口子,把自己的血往上面糊,试图滴血认主。
没反应。
“这一招行不通啊……”
渡星河苦恼。
她又在金龙前恫吓,说金龙若不认主,便在这里把它抽筋扒皮。
剑灵无语:“这一招我记得你在秘境中也用过,不是每种法宝都会惧怕的,看这金龙的体量,根本不怕你要对它造成威胁。”
渡星河反驳:“谁说的,征服不了我还不能摧毁吗?我好歹也是元——”
话音骤然停住。
她忽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那便是,在这禁语海之中,她的修为被压制到炼气期了。
而以这金龙的力量,区区炼气期,的确连它的一层皮都刮不破!
身处在禁语海之中,就是它最好的防护。
渡星河在海水中来回踱步:
“不行,一定有办法的,我再想想……”
她原本打的主意是,能夺走当然很好,夺不走的话,也别留给玄帝了——风水龙脉是吧,推土机就往这推!打桩!
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那张庄严的龙脸居高临下地俯瞰下来,仿佛在嘲笑她的无能。
这时,剑山主提出建议:“不如找找这金龙身上可有薄弱之处,或者机关?我没去过祭拜龙脉的现场,不过听去过的人说过,玄帝会举行非常盛大的祭祀仪式,龙脉亦会焕发出神光回应……那神光之源,说不定就是龙脉的机关所在。”
渡星河惊讶地看她:“你怎么在帮助我。”
“我不是在帮你。”
渡星河:“你的剑如果像你的嘴一样硬,就不会输给我了。”
“……”
剑山主别过头去,不理她了。
渡星河只得暂时放下龙脉一事,对她哄了又哄,才把她哄得脸色和缓。
剑灵纳闷——
为什么明知道惹怒别人要亲自去哄,还要去嘴贱一下呢?
人类的乐趣,它作为一把剑,果然不是很懂。
两人分工合作,一寸寸地为金龙检查过去,却是一无所获。
剑山主问她可寻到了什么,可有什么惊人发现。
渡星河若有所思:
“这金龙它连龙鞭也雕刻了出来,十分写实,巧夺天工啊!”
剑山主:“……”
剑山主转头看向飘在旁边的雪名:“我就输给这样的剑修?这样的人?啊?你宝剑认主不认个好的?”
“你听我狡辩,我主人不说话的时候还是很帅的。”
剑灵理亏气短地辩解。
而渡星河早就游到了龙首之上,看它微张的嘴里空无一物。
“这么大一条龙,也不叼个宝珠什么的?”
她思忖着,竟是径直钻了进去。
里面的空间很大,连兽牙也是金所打造的,在海水中泛着森冷的熠熠金光。
从里往外看,能够俯瞰整座城池。
“这就是龙的视角吗?”
渡星河想。
龙和君权牢牢捆绑,是王权的象征。
她不是天子,龙脉对她没有反应也是情有可原。
“能不能往里爬啊……”
渡星河翻了个身,发现咽喉的部份不是死胡同,而是一片漆黑之后,便试图往金龙的肚子里钻。
里面依然是冰冷的海水,随着一阵滚落下坠感后,她咚一声的来到一片又冷又闷的空间——海水居然进不到这里来。
金龙的腹中,居然别有洞天?
渡星河往外传音入密,让剑山主不必担心,她只是来到龙脉的内部探险。
剑山主:【可要我进来帮忙?】
渡星河:【你留在外面为我望风。】
在《蛊神诀》的使然下,剑山主会下意识地遵从她的话去做,并以为是出自自己的意志。
她两指磨娑,一簇异光便现于弹指之间,照亮了周围。
周围,并不是渡星河想象中的宝库,没有天材地宝,更没有灵石。
入目所见的,是一个数之不尽的柜子。
全是抽屉式的柜。
每一格抽屉上,都写着字,仿佛是人名。
而最接近入口处的名字,吸引了渡星河的目光。
“渡迟光……哟,跟我还是本家呢。”
渡星河轻轻拉开抽屉,做好会在里面看到尸体或者骨灰的心理准备,却发现里面空无一物。
竟是个空抽屉。
抽屉本身是个锦盒的造型,中间有微微凹陷的方形,可以放下一件首饰,或者一小壶的丹药。只不过,看形状的话,渡星河觉得更像放首饰的。
鬼使神差地,渡星河想到了在巫女考验的梦中所见的玉佩。
她那一面不知何时被夺走的玉佩,她人生中丢失的记忆,都牢牢系于那一面玉佩上。
渡星河深呼吸了一下,打开写着其他人名字的抽屉。
这回,不再是空抽屉了。
每一个抽屉锦盒里,都放着一件贴身物品,有耳坠,有毛笔,有腰带,甚至有玉势……渡星河对那件玉势投以敬重的目光,并关上了锦盒,转而去研究其他物品。
她将其中一对耳坠拿出来,做了一个极为冒险的举动。
渡星河将这陌生的,透着神秘力量的耳坠,戴到了自己的耳朵上。
在顷刻之间,周围的景象如同被撕裂了一般消失殆尽。
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强大,充沛的灵力流经她的全身,她不再是被压制的炼气期!
然而,在还没来的及狂喜之时,渡星河发现自己不仅不是炼气期,她甚至不止元婴,她变成了更加强大的存在!
同时,她也不是渡星河。
她是抽屉上所雕刻着的名字——
剑仙徐四娘。
这是多久之前发生的事?记忆中并未书写到这一片,渡星河只知道徐四娘是远在自己和剑山主之上的剑修,当真做到了名动平云大陆,玄帝对她礼遇有加,而她记忆中的玄帝,也不像渡星河所见之时的庞大,就像一个正常的,身量颀长的翩翩君子,与她探讨剑术。
当徐四娘提及自己近时再有顿悟时,玄帝露出了由衷的羡慕表情,丝毫没有摆陛下的架子,而是对她说:“朕修行久未有寸进,国师说朕不应怠懒,可朕真没有……朕是真羡慕你啊,四娘,他日飞升之时,定要让朕为你护法。”
饶是强如徐四娘,也不禁有些受宠若惊。
玄帝一言,代表的是举国的力量,为她护法,她又怎能不高兴呢?
毕竟,没有修士敢说自己能靠一己之力,扛下雷劫。
剑仙徐四娘时常入宫作客,深知玄帝为修行受阻感到烦恼,在修炼上对他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恨不得手把手的教他。
可随着这份教导,徐四娘亦发现了一件事。
从剑仙的视角看过去,渡星河没了之前那份战栗和从心底油然而生的敬惧,便发现了同样的一件事——
“玄帝的悟性,很平庸啊?”
同样的话,徐四娘说一遍,渡星河就懂了。
玄帝听得很认真,还是照样不得要领。
当然,放眼整个平云大陆,甚至是三大宗九阳宗等等,也未能寻到一位比玄帝境界提升得更快,比他资质更好的。可这是建基于他受举国奉养,数千近万年的修仙资源积累贯注在他的身上,即使是一头猪,也能培养出一头斗战胜猪出来,何况是一个正常人。
可玄帝的提升,和投注在他身上的资源相比,实在有点不够看了。
单拿出来是很唬人。
在真正的天纵奇才,真正的修仙大能面前,就能看出玄帝的不足了。
这时的玄帝,和渡星河见到的,根本不像同一个人。
缺少了那份唯他独尊的自信,矜贵优雅的气度之下,甚至有一份惶惶不安的怯弱,看向剑仙时的目光,也尽是艳羡。
“真想把剑山主叫过来一起看,见过这样的玄帝,还会觉得我一辈子打不过他吗?”
渡星河嘟哝着,把徐四娘的记忆看了下去。
徐四娘的记忆并不是连贯的,只有她情绪波动特别强烈的时候,才会把那一段记忆留取下来,而波动得越是强烈,记忆画面的色彩就越是鲜艳。
渡星河能感受到,徐四娘对玄帝淡淡的怜悯和轻视。
她既同情他,又有点无法避免地看轻他。
自己是经历过多少磨难,才有今日的天下第一剑?这用金山银山堆出来的玄帝,也配和自己同台竞技?越是教他,徐四娘对他的质疑就越是浓重,只是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
下一段记忆,便是——
徐四娘被四根巨大的穿魂钉锁在阵中,狠狠地瞪视着一抹玄黑的身影。
“我对你倾囊相授,你夺我修为,杀我全家,你不得好死!”
她的喉咙破了个大洞,不依靠声带也能吼出声音来,全靠仅剩无几的灵力。
旁人想上前捂她的嘴,又惧其剑仙之威名。
足足让她痛骂了一刻钟,国师才紧赶慢赶地施以金印封锁,让她再发不出声音来。
这时,玄帝才在徐四娘面前停下脚步来。
苍白秀气的脸庞上,狭长的眼中闪动着癫狂细碎的光:
“倾囊相授?”
“真正的倾囊相授,不是应该把你的修为都给朕吗?你曾说过可惜朕的悟性不够,不然定然会有更高的造诣,你且放心,朕很快就能达到你的境界了。”
“你愿与不愿,也是无妨。”
“至于朕不得好死……”
玄帝偏了偏头,唇畔逸出浅淡的笑意:“朕将长生不老,永远不死!”
记忆画面中,玄帝的相貌浓墨重彩得像被刀剑所雕刻出来似的。
徐四娘死前,情感波动最深刻的人就是他。
记得他轻狂的大笑,似是终于把堆积在心头上的巨石挪开了一般,拨开云雾终放晴。
他嫉妒,羡慕,甚至滋生出恨意与贪婪来的人,终于死在了他的手上,甚至连修为境界,都要被他夺走。虽然经过炼化后,能到他身上的,不足全数,可也是补品,大补!
恍惚之间,玄帝的身影淡出渡星河的眼瞳。
她又回到了这满是抽屉柜子的暗室之中。
“这里有多少个抽屉?”
渡星河放眼望去,数之不尽。
她想起之前听过师兄说的——
纵观平云大陆的所有宗门,玄国培养人才的能力也是一等一的强。
可是时至今日,也没听说过玄国出过一位飞升的修士。
师兄顿了顿,描补道:“很多接近飞升的修士所想非我等能够想象,他们已经没了在人前夸耀修为的必要,说不定淡出大众视野,就是到更高的境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