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苍帝垂眸:“你看的那些话本里,就没有送米的么?”
“皇兄,你侮辱我可以,不要侮辱我看的话本。”
公主陶俑义正辞严。
应苍帝的脸色一下子就垮了。
他自然看得出信上的行文生疏守礼,二人根本不熟——要跟渡星河熟稔起来,不难,像参水那样死皮赖脸缠着便是。
“不行,我得想个办法。”
应苍帝暗下决心。
……
五天后。
腰间的雪名微微鸣动:“你有没有发现?”
“我发现了。”
渡星河闭目打坐,淡淡道。
剑灵:“你不问问吗?我很在意。”
这五天内,不论渡星河去哪,在她视野范围内都会出现一顶娇小雪白的蘑菇,蘑菇自以为藏得很隐蔽——在阴暗地宫里,生长出一颗蘑菇该是极合理的事情。
但,当她去哪儿,都有一颗白蘑菇在那等着时,事情就变得蹊跷起来了。
渡星河深吸一口气,再次淡淡道:
“人的兴趣是自由的,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应苍帝又觉得渡星河给自己的信件太过冷淡,公主陶俑便建议:“既然皇兄当面说不出话,不如试试写信?万不要像之前那样,只问人家修炼得怎么样了!”
他深以为然,于是在博览群书的公主陶俑教学之下开始书写。
标准的抬头格式他写得流畅,后面就开始要皇妹指点了。
“首先,皇兄你要描述见到她的感受。”
——见到你的那一刻,灵气从经脉逆流,比渡劫被天雷劈中更令我惶恐。
“姑娘都喜欢被夸赞美貌!皇兄多用比喻!”
这点应苍帝并不认同。
他觉得渡星河比起外貌,更在乎修为境界。
——星河道友在修炼上的悟性非凡,若能坚持下去,有朝一日,成就该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
“皇兄要展示一下你的优点,你比其他男子强在哪里?”
——我如今境达合体期,飞升一事没人说得准,我也卡在瓶颈许久,但当世比我强的修士屈指可数。
“还要表达你的忠贞!”
——除了闯入我的墓室的你之外,再无其他人如此接近我,日后也不会有。我很欣赏你的勇气。
应苍帝自小接受精英教育,写得一手好字。
他将这一封精心写出的信件交到沧衡子手中,拜托他转交给渡星河,还嘱咐他不要偷看。
“我不想看,谢谢。”
沧衡子开始考虑要不要给陛下炼制一只能传信的信鸽。
话虽如此,他对陛下给渡星河写了什么信还是挺感兴趣的,于是把信交给她后,他不走了,就待在旁边叫她快看看:“看完告诉我是什么信。”
渡星河打开来看,这次比之前的长了许多。
她仔细阅读完之后,犹豫道:“陛下……是要跟我打一架吗?”
“啊,嗯,噗,可能是。”
沧衡子觉得,以后这信鸽还是自己来当吧。
好让他能够第一时间赶至现场并嘲笑陛下。
他摆摆手,向一脸疑惑的渡星河道别后,遁光到陛下的主墓室想把他从棺里扒拉起来:“陛下你到底写了什么啊!”
只是平常一推便开的棺木盖子,今日无论他用多大的力气,都文风不动。
“哎哟,还盖得这么死。”
好在这棺木本来就是沧衡子亲手打造的,他在右侧找到机关,右边的金属板便应声撤下,刚好容纳他探身进去:“是不是哭啦?真哭啦?”
沧衡子只瞧见一个背影。
应苍帝侧躺着,屏蔽五感不理会他。
“你以为装死我就没办法了?”
沧衡子哼笑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渡星河搬了过来,后者还在琢磨陛下的信是何等用意,就听得沧大师说:“陛下他修炼得走火入魔,都不认得人了,你快把他唤醒。”
渡星河纳闷:“合体期大能走火入魔,我们不赶快逃跑在这等死吗?”
话是这么说,渡星河觉得沧衡子不至于坑她。
多半是跟她开玩笑呢。
渡星河蹲下探进去,拍了拍陛下的背。
应苍帝才撤去一部份的屏蔽,这时五感与凡人无异,以为又是沧澜子促狭戏弄他,不禁恼怒地转过身来:“我没有哭!你光取笑我有什么用!还不如给我出出主意如何跟星河熟稔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手过搭在他肩上的渡星河。
烛光映着她的侧脸,勾勒出温暖的轮廓。
渡星河动作一滞,好笑道:“陛下,你要别人给你出主意干什么?”
应苍帝呼吸跟心跳几乎都停顿住了。
好在他修仙,心梗也不会死。
“想跟我打好关系,直接来问我呀。”她说。
白缎也遮不住他满脸的通红,他浑身静两息后,倏地攥紧拳头,眼看又要遁逃,手腕就被她扣住:
“每次没说几句话,你人就不见了,要怎么熟起来?”
和渡星河比起来,在欺软怕硬一事上,天底下的反派都要退避一射之地。
不用任何勾心斗角,眼前称得上一句仙尊的男人道心动摇,被她扣住手腕后,甚至试图用往后退这等可笑的物理逃避手段……没退两寸,背就碰上了冰冷的棺壁。
“你写的信我没看懂,下次当面来跟我说。”
渡星河看他真的很想跟自己做朋友,便沉吟着细数了一下她的喜好:“我这人不图享乐,没别的爱好,就喜欢修炼,你只要把修炼的功法都教我,法宝都给我用,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沧衡子听得瞪大双眼。
怎会有如此功利的交友!
“……我知道了,你先松开我的手。”
应苍帝别开脸,甚至不敢去看她。
只要不看,就不存在!
“一松手你就要跑了,还怎么当好朋友?”
渡星河轻笑一声:“罚你以后每天来陪我修炼一个时辰。”
算盘响得远在历火岛的融羽真人也该听见了。
偏偏应苍帝就被猫从洞里逮出来把玩的小仓鼠,一副任猫猫鱼肉的狼狈模样:“我都答应你,你先放开我。”
“以后不许再问别人我的事,想了解我,就直接来问我。”
渡星河见他一直不看自己,直接用另一只手将他的脸拧过来。
只可惜他眼上蒙着白缎,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好好看她。
渡星河问:“知道了吗?”
“我知道了。”
待他闷声应答,渡星河才松开手,满意地夸奖:“很乖。”
沧衡子怕再放任她下去,陛下真的要走火入魔了,便摆弄了一下那机关,让棺木重新关得牢牢的。只是他再也无法用以往的目光看她了:“没想到星河你是这类型啊……”
“啊?”
渡星河纳闷:“陛下跟我见得少就算了,我们聊得还少吗?我从来没变过。”
只是她之前和陛下的确来往不多,今儿算是一下子看明白了他的性格,自然无所顾忌。
“你之前挺敬重他的,甚至有些忌惮。”
沧衡子直言。
面对超越自己境界太多的存在,几乎是在看另一维度的生物,敬着远着是人的本能。
渡星河不置可否,片刻才笑言:“这不就是他次次试探想要的吗?”
在她面前屡次刷存在感,就是想被她从阴暗角落薅出来,被她认领作朋友。
她只不过是看在他很有诚意的份上,帮他一把罢了。
“嘶。”
沧衡子倒吸一口凉气。
……
渡星河并非戏言,翌日她就去主墓室抓他陪自己修炼了。
又道陪一人是陪,多陪也是陪,索性把他抓到自家洞府来,让他也教教她的八个徒弟。
参水跟心月这等有一定修为的还好。
六个小不点在他面前呆住,齐刷刷地尿了裤子。
“忘了叫你把气息收敛得干净一点,”渡星河一拍额头,叫心月带她们先去换裤子:“你太吓人啦,陛下。”
转头一看,应苍帝也同手同脚的站在原地。
渡星河很费解:“你修仙之前没和别人相处过么?”
“以前没这么严重。”
他苦笑。
就像家里蹲也有过健谈的时候,在家里待久了,某天一出门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抗拒与人交谈。
好在他到底还算绷得住,将气息敛尽之后,便肩负起教导小朋友的责任。
很快地,渡星河便发现陛下的最大用处——
他识字!
不仅识字,还很有文化,写得一手好字,更懂书画!
于是除了与她一同修炼外,小宗门的扫盲任务便落到了应苍帝的肩膀上。
知道能读书识字,小徒弟们都激动得不行,毕竟以前这可是家中哥哥和弟弟的特权,女孩子想都不要想,顿时浑忘之前被他吓尿裤子的糗事,管他叫先生。
被小不点们抓住裤腿的陛下看着仙风道骨,其实神魂已经走了有一会了。
他转头向渡星河投去求救的目光,却只换来她的大笑。
待她笑够了,才来解救他:“叫先生就行,不要见人就抱大腿,抱我的可以。”
小不点们懵懵懂懂地点头。
只是当午休时,心月大师姐把她们叫了过去,挨个严肃教育:“不可以抱师父的大腿。你们都要抱,师父还怎么走路了?要抱就抱你们参水师兄的。”
“知道了师姐。”
树上,听到自己名字的参水拿手比了比自己:“抱我的大腿吗?”
片刻,树上垂下来一根猿尾巴:“不想下来,你们将就抱着这个吧。”
六个小师妹齐刷刷地摇头,让她们的参水师兄颇感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