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我的身份并不意外,甚至知晓雷刀的隐秘也很多,姑且当是项羽告诉你的吧,此番来寻你,是为雷刀一事。”张良不愿多牵扯,直接告知了自己的目的。
项稷闻言缓缓抽出帝恨道“说了这么多,留侯是不愿我执掌雷刀?”
“不,我反而更希望是你执掌雷刀,因为项羽选择了你,雷刀也认同你,此刀落入大罗刹手中只会提前引发与天剑传人的死战,违背我放它出来的初衷。
且我察觉到,昔年封赏的桃侯、平皋侯一脉做出了些违逆举动,暗中以两人残骸行大逆不道之事,很可能会干涉到雷刀归属,你须得小心。”张良虽然肉身将要消散,但依旧能看到很多东西,比如雷池内隐藏着的秘密。
就是那项籍?项稷了然,曾在梦中与那人厮杀过一场,的确有几分楚霸王的狂猛气韵。
“项羽与虞姬,还有雷刀,有一种特殊的联系,因为他信奉唯能极于情,方能极于刀。唯能极于刀,方能成道,故而他与虞姬、雷刀皆有极深羁绊;如果你得到雷刀,会如何?”张良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入世为刀,出世亦为刀,成就大业在刀,大业难成也在刀,得失之际,在乎得刀之后,能否舍之,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项稷没有正面回答,但他手握帝恨,佛兵加身,对于雷刀其实也没有看重到外人那种地步,故而能有一种拿得起、放得下的感觉。
“孺子可教,破军破军,不破不立啊,这本源印记就交给你了,关键时候会有大用处。
希望你能成为一个不同的霸王,项羽神勇无人否定,但他真的不适合当皇帝,大劫在即,雷刀天剑协力,也许有逆转之机。”听到这句话,张良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抬手一抚,便有一股与雷刀相似的气息浮现,乃是一团跳动的九色雷光,竟是雷刀在最后与天剑生死对撼时残留的本源碎片,足以感应雷刀位置,呼唤其归位。
项稷接过雷光,再回首时已不见张良踪影,只能摇摇头回到了京城内。
翌日。
179年,一月二,天德值。
宜出行,忌安葬。
朝会如期举行,但这一次,却有诸多官员联名上奏,要求处死中常侍王甫,称其勾结飘渺城主,窃取皇子尸骨,构陷宋皇后,枉杀勃海王刘悝及其王妃宋氏,乃是要杀的人头滚滚的大罪,死罪。
王甫眼底一沉,抚了抚袖子,面不改色,而心中却冷如万载寒冰,很不得屠戮众人,但汉天子高坐于鎏金高台之上,他有再大的杀心,也绝对不能够显露出来。
正适时,项稷上前,称自己有王甫盗窃皇子尸骨与飘渺城主交易的证据。
冷哼一声,王甫沉声道“这话乱说可是要付出代价的,纵然身为太守也要担责,是欺君之罪!”
项稷瞥了一眼王甫,淡淡道“垂死挣扎,我看你一会儿还能吠几声。”
这等辱骂当面,王甫脸色终于变得前所未有的阴沉,他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居然如此肆无忌惮,直接对他辱骂!
就是一众士大夫也眼皮微跳,这位主还真是火爆性子,好在用词还算克制,没有出现粗鄙之语。
“口说无凭!”有王甫党羽驳斥,万万不能让自家的靠山倒了,否则他们都没有好下场。
项稷懒得废话,抬手就放出了老太监的残缺元神,皇家可不缺少搜魂与查探记忆的手段,自有宏帝心腹走出查看。
而在看到老太监元神出现的一刹那,王甫面色骤变,怎会如此?霸王哪里来的读取记忆手段?又用的什么办法保持了残魂留存这么久?
根本没听说过他身怀此类宝物啊,杨氏与荀氏也没有!
心腹查看后,宏帝抬手一招,读取记忆后直接捏碎了残魂,一言不发。
场中顿时陷入了沉闷压抑的死寂中,中常侍王甫大汗淋漓,自知已然逃不过此劫,哪怕是心境再好也只能勉强维持住仪态。
张让头颅低垂,就像是不认识王甫一般,甚至侧过了身子,赵忠亦如是。
龙椅上。
端坐着的当代汉天子微微起身,他一双眸子落下,目光落到王甫身上。
那是一双平静的眸子,目光也同样平静,但这一起身,便仿佛一条真龙复苏了,天地间响起龙吟声,宣告了天宪:
“中常侍王甫勾结飘渺城主,窃取皇子尸骨,构陷宋皇后,枉杀勃海王刘悝及其王妃宋氏,即日起剐刑处决,抄家,灭族!所有党羽,牵连者一并打入牢中问斩!”
完了!
中常侍王甫当场身子一软,什么求饶的话都还没说出便见到有人来架起他,要送往刑场。
纵使心头万般不甘也无意义,送别他的只有项稷那冰冷而嘲弄的目光。
是他··是他,都是他啊!
王甫心中后悔不已,恨不能捶胸顿足,但已然没有用了,只能被拖出朝堂,渐渐在项稷的视野中消失。
真的完了···段颎等人也面色一白,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便被硬生生拽下了朝会。
即便是一些名宿与巨擘也忍不住在心中倒吸一口凉气,抄家还好,但这灭族就不仅仅是王甫一家,还有那现存的九族,都要全部诛绝。
株连九族!
而今的大汉,传承已久,但如株连九族这样的刑罚,可以说是极少动用,光武中兴以来,只有窦宪,邓鹭,梁翼三人经历,今日要诛绝王甫九族,未尝没有杀鸡儆猴之意。
而更让众人心中一沉的是,宏帝明显早就知晓了这件事,但却硬生生等到今天才清算,更一次性连根拔起许多人,将原本的昏庸之名洗成了‘监察叛逆’的明君。
他这是想要养肥了鸡再杀,借着一个个贪官与太监的人头来扭转名声,重聚民心壮大龙气!
秦二世招流星雨破坏大汉名声在前,宏帝自然也要出招应对,不能如了他的意。
此消息一经传出,路人无不称善,京城百姓欢呼庆贺,若除父母之仇。
天子的名声,也渐渐有扭转的迹象,甚至有人称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少宗族势力都在推动造势。
而项稷则来到了监狱里,他来看一看段颎。
准确来说,是这位曾经的护羌校尉想要见他。
两人相见,显得有些沉默,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走得这么近,单独见面,却已是生死之别。
最终,还是段颎先开口“莪在府中留有一卷手札,记录了这些年来思虑的凉州对策,以及对羌人的手段,你若有闲暇,便去取了吧。
其实,你很适合凉州,也没有宦官的顾忌,有杨氏站台,也不必牵扯入关东士族与关西将领之争中,挺好,凉州需要这样的一位将领。
说实话,我很羡慕你。”
项稷没有开口,静静聆听,他知晓这是段颎在交代遗言。
“凉州,就拜托你了,羌人,不可信,需以强力镇压,他们只信服强者,拉拢一批打压一批,始终利用拉拢的那一批去进攻,转化外部矛盾为羌人内部矛盾,假以时日,他们将自乱而溃,届时再出面,凉州方可安定。”
段颎轻声讲述着自己的经验,此刻他不再是深陷官场漩涡的侩子手,而是曾经的那位凉州三明之首,威震边疆的护羌校尉。
“我会的。”他点点头,转身离开。
在项稷的帮助下,他见了自己弟弟段煨最后一面,托付后事。
最终,段颎死了,自尽而亡。
他的一生,破鲜卑定叛乱,平西羌镇东羌,璀璨而峥嵘,曲折而可悲,一切风光与荣耀都因为晚年的错误站队而葬送。
而新的护羌校尉,带走了他的理想,取走了手札兵书,接过了凉州的担子,完成了岁月的交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