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彦峰叹了一口气:“她这是不想欠我们的啊!”
她这样行事,是不肯受恩,以后也就不必报恩了。
棉鞋不多不少,正好一人一双。
粗麻布裁成衣裳,里面缝上棉花,也能御寒。
杂粮一袋袋的,熬粥过完这个冬天足够了,偶尔还能吃一顿饱饭。
甚至还有下粥的两缸酸盐菜!
考虑得多周到?
是再不打算回来看一眼了吧?!
仿佛最后一点火星熄灭,陈彦峰整个脊背都佝偻下来。
崔二毛看着那一车车的东西眼热,却不好当着温大元的面将东西昧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欢天喜地地穿鞋子、缝被子、煮饭吃。
入夜后,崔二毛又想叫陈彦峰过去,可陈彦峰像是死了一般,躺在窝棚里一动不动,充耳不闻。
崔二毛心里气得很,忍不住一鞭子抽在陈彦峰脊背上,怒道:“陈彦峰,你就永远不用再求我了?”
这话重,鞭子更重。
陈彦峰被抽得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刚刚死寂的脸上,也重新挂上臣服的笑容。
“我刚刚睡着了,崔差官,我这就来。”
仿佛是为了宣誓自己对这帮流民的掌控力,这晚崔二毛刻意大声地称赞陈彦峰!
“侯爷这本事不错!就这样……”
“呕……”曾经的威远侯忍不住地干呕出声。
万籁俱寂的夜色中,崔二毛和陈彦峰的声音穿透了每一个窝棚。
所有人的欢喜如同被凝结的叶露,也都凝固了。
是啊,纵然能不饿死、不冻死,可这样的日子又有什么盼头?!
等着曾经的威远侯靠卖身讨好差官,来求得一时安宁吗?!
侯巧玉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窝棚外黑压压的天空,仿佛魂魄离体:以后怎么过?
她不知道。
前几日她觉得大概很快就会在某个冬夜冻死饿死,可现在却有了棉被,能缝制棉衣,还有足够的杂粮,冻不死、饿不死了。
可怎么越发感觉看不到希望了呢?!
“娘……娘……”身旁的幼子陈怀珏迷迷糊糊的声音响起,侯巧玉伸手去摸,摸到个滚烫又瘦骨嶙峋的身子。
陈怀珏发热了!
高热!
侯巧玉心慌意乱:陈彦峰还没回窝棚。
她不敢去打扰崔二毛的快活。
而且就算是找陈彦峰,又有什么用?
他又不会治病!
还能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侯巧玉下意识喊最大的儿子:“怀璋!怀璋……”
陈怀璋在自己的窝棚睡着新被褥搂着小妾不想出来:“娘,怎么了?”
“怀珏发热了,烫手得厉害,怎么办?”
陈怀璋一阵烦躁:“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我又不是大夫!”
再说,三弟抢吃的永远第一名,却从不考虑给旁人留一口。
娘也最疼三弟,她跟赵二不清不楚时,赵二给的吃食,都进了三弟嘴里!
一想到这个,陈怀璋对三弟更加厌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