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各位大人,方才礼部科举考试司郎中周大人、户部江西清吏司员外郎郑大人、工部营缮清吏司主事钱大人、通政司右参议沈大人……等十余位大人都被东厂抓了去,说是调查贪赃枉法案。”
“什么?”众人一惊,这些官儿虽不大,却都是各党中坚力量,身居要职,是后备人材中的精英,却不防被人一股脑儿抓了起来。
冯远咬着牙冷笑道:“看来戴权也下场了,想不到准公清名满天下,竟暗中与阉党媾和,我呸!”
众人都同仇敌忾,齐声怒骂,毫不觉得自己和锦衣卫这个天子鹰犬合作有什么问题。
关浦与江风对望一眼,缓缓道:“方才仆还有些犹豫,不过现在看来,只能劳冯大人再走一趟了。”
冯远故意道:“关相要我何往?”
“自然是少保府。”
冯远闻言,眉头大皱,脸上的肥肉都挤作一团,苦着脸道:“前儿我去,少保就明言,如今丁忧守制,不便干预朝廷大事,连这回都只敢暗中相助,要他出马,难矣。”
关浦道:“正方与少保相交莫逆,难道就不能想想办法?如今形势危急,若非迫不得已,我等也不至于打搅少保丁忧,实在不得不行。”
冯远苦笑道:“各位老大人,虽说我冯胖子和少保有几分交情,可孝道大如天,我便有三寸不烂之舌,又怎能说得动?”
关浦瞪了他一眼,知道他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因道:“罢了,有劳冯大人辛苦,事成之后给你三个五品官帽,如何?”
“五个。”冯远眼睛一亮,伸出五根手指。
五品官在外是一方太守,在京中是中坚骨干,绝对实权派。就算不提拔自己人,转手卖掉也能大赚一笔。
“混账。见钱眼开!”众人无不笑骂。
江风哑然笑道:“就五个,只要你能请得动少保。”
冯远慨然拱手:“远自当奋力一试。”说完便走。
贾琮早已在府中得到新党等人借京察排除异己的消息,正与庞超商议,忽听冯远来访,忙请进来。
冯远颤着一身肥肉走进来,纳头便拜:“子龙救命呐……”
贾琮苦笑,你这死胖子又来这套。忙扶着他,道:“正方兄请坐,有话慢慢说,怎行此大礼?”
冯远满脸沉痛之色,叹道:“若不行此大礼,实难安心。想着屡次上门叨扰贤弟守制,愚兄实在惭愧无地。”
庞超道:“可是为京察之事?”
冯远道:“庞先生言必有中,正是。如今新党和东厂沆瀣一气,构陷忠良,屈打成招,朝中邪气弥漫,非子龙出山不足以荡尽妖氛。”
贾琮摇头道:“老哥,我在丁忧,就算有心也无力,我若乱开口,被人参一本不守孝道可是好顽的?
前儿圣上的旨意也下来了,叫我好生在家丁忧,勿以公事为念。
皇后娘娘也屡次告诫,让我规矩些儿。你说,我能如何?”
冯远忙道:“不必子龙上书言政,更不必子龙上朝劝谏,他们做初一,咱们做十五,他抓咱的人,咱也抓他的人。
子龙可让锦衣卫把新党的人也抓起来,到时候……嘿嘿,两位中堂都说了,只要度过这一劫,以后与子龙永不相负。”
贾琮哂道:“大兄请恕我爱莫能助,我让锦衣卫给你们送点情报倒也罢了,让他们抓人?圣上问起来谁敢背锅?
还不是推到我身上,到时候你冯大人替我去向皇上解释,为何丁忧期间,还敢僭越命锦衣卫随意抓人。
别忘了,小弟现在无官一身轻,已经不是锦衣卫指挥使了,连这个虚名都没了,你让我如何下令?”
冯远道:“凭贤弟的威望,哪里需要下令,你递个眼色,下面人不就替你办了么?
何况抓的都是巨贪禄蠹,此乃锦衣卫分内差事,难道子龙不在,锦衣卫就不抓人了么?”
贾琮看了庞超一眼,见他微微摇头,因说道:“京察之事,琮束手无策,正方兄请见谅。”说着把茶碗一端。
冯远见状,只得告辞离去。
庞超待他走后,道:“此时宜坚持韬晦之计,以待时机。”
贾琮道:“先生既说今上已对我心生杀机,那时机所指的是?”
庞超道:“等今上改变心意,或一意孤行对你痛下杀手之时。”
贾琮缓缓点头,等高丽的消息传回朝中便可见分晓了,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把枪口对准国人。
冯远垂头丧气回去把贾琮的态度告诉了江、关等人,摇头道:“少保韬光养晦,不愿出手,如之奈何?我看这回还得靠自己。”
众人闻言都皱起了眉头,靠自己?能靠自己就不会去求贾琮了,如今新党掌着京察大权,又和东厂搅在一起,谁能翻浪?
关浦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我看请将不如激将,少保担心今上猜忌,却忘了唇亡齿寒的道理,江中堂以为然否?”
江风道:“善。计将安出?”
关浦微笑道:“诸位可曾听说二次西征之前,少保为何突然一力主战?”
江风笑道:“略有耳闻,不知确否。”
冯远笑道:“英雄终究是难过美人关。”
众人皆笑着点头。
邬自珍眼珠一转,眼中厉芒一闪,道:“不如趁机把傅试这条恶犬一并除了。
关浦淡淡道:“不单如此,我看也该让少保在如海公和我等志同道合的同僚间做出选择了,拖延下去,我等凋零不说,恐怕总有一日会对少保不利。”
“此言极是。”众人都是官场人精,自然看出了新党迟早会利用林如海对付贾琮的险恶用心。
冯远道:“疏不间亲,只怕少保重情重义,未必会听我等忠言。”
关浦笑道:“万事开头难,有些事只要踏出一步,就回不了头了。我等只须帮少保跨出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