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长林再次猛抽了一口烟,缓缓吐出雾气,看了眼对面两人:“这都是你们在说,那份方案不算,其他,这次谈定什么没有?”
两人再次一起摇头,反应过来,谭丰振道:“具体没有,不过,倒是约了一篇稿子,1万字,给了1000块。”
“你倒是大方,可别再弄条‘土狗’回来。”
“不会,”谭丰振听人提起这个就膈应,下意识摆了摆手:“社长你也看过那篇《林清和许白》,我和那少年约好了,大概还会是这种风格。”
钟长林想想最近《青旭》的销量提升,对于钟长林拿1000块买一篇文章也没有过多念叨,按灭手中烟卷,重新端起茶杯一边思索一边又啜了几口,忽然抬头:“今天,你们俩一起跑过去了?”
“小方上午去的,”谭丰振不解,还是说道:“我接了电话,下午才赶过去。”
“你们啊,太上杆子了,”钟长林道:“表现得这么急切,接下来怕是不好谈。”
谭丰振体会到钟长林话语里的潜台词,先是一喜,回过神,一时也是无言。
方薇迟疑了下,说道:“社长,对方到底不过16岁而已,而且,我看他家境也一般,咱们只要拿出诚意,合作应该不难。”
钟长林看向对面的小方脸姑娘:“你刚刚说他考了多少分?”
“1022分,”方薇道:“折算高考的话,相当于730分。”
“你呢,当初考了多少?”
方薇顿时沉默。
差距太大,不好意思说。
钟长林没等到答案,也不追问,说道:“能考这样分数的人,别说16岁,就是8岁,也没那么好应付,他不就没让你们带回那份方案么,你们觉得是因为什么?”
两人不解。
钟长林道:“他让你们看那份方案,却又不让你们带回来,这就是防着你们。”
方薇也感觉到了其中问题,却一下没能想通,只能问道:“社长,防……什么?”
“就像那些唱歌的演戏的明星,其实都是包装出来的,人家背后也有各种各样的方案,”钟长林道:“只不过,这些幕后的操作,却是不足为外人道,因为那些手段摆上台面,多少不太好看,会影响明星的光鲜形象。同样的,那份方案,也是类似的幕后操作,流于口头还没什么,如果被你们拿回来,对他而言,就是把柄。”
谭丰振听自家社长这么说,也点头:“我记得西方有个谚语,应该是谚语吧,说是……吃香肠就好,别问香肠怎么做出来的。”
“是这个理,”钟长林点头:“有些东西,知道是怎么做出来的,就要让人倒胃口了。”
方薇道:“社长,他才16岁,应该不会懂这些。”
“不懂,却有本能,这就更是天生的精明了,”钟长林道:“反正,你们俩这么巴巴地跑一趟,咱们接下来想要谈个好条件,不容易。”
方薇问:“那怎么办啊?”
钟长林稍微斟酌,示意面前的茶水:“先晾一晾,等一些天再说。”
方薇有些急:“社长,怕是不能等,苏杭今天也说了,他本就已经在寻找潜在的合作方,我们并不是唯一的选择,也不是最好的选择。”
谭丰振跟着道:“社长,我也觉得,还是速战速决最好,万一引起争夺,就像‘刘晓庆’自传的拍卖那样,只怕我们连价都开不起。”
钟长林闻言,再次点了一根烟,这次却没抽,只是夹在手里。
陷入思索。
相比两位下属的情绪外露,钟长林听过他们刚刚的一番话,表面没什么,内心里却远不是那么镇定。
博艺的情况很不好。
这一点,不需要对外人隐瞒什么,简直众所周知。
除了最近几年那本《商海》杂志还算办得有声有色,其他,无论是《青旭》这样的附属刊物,还是博艺核心的出版业务,都可谓低迷。
特别是出版业务。
过去三年,博艺销售成绩最好的一本书,高价从一位知名作家那里签到的一部长篇,尽力运作之下,也只卖了12万本,远低于预期。
其他,平均每年三四十本的出版量,竟是连一本销量破10万的都没有。
钟长林私下甚至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办公室的风水出了问题,还真请了个大师悄悄看了看,然而,并没有什么改善。
已经到了这种病急乱投医的程度,可以想象钟长林的心态。
多少次哪怕在梦里,钟长林都在盘算如何扭转博艺的经营现状。
然而,能想到的方法,都不是自家哪怕在省内都只是二线出版社的博艺能够搞定的。
就说那些大作家,想要合作,要么你有足够的出版发行实力,要么你能把钱给够,但这两样,博艺都差强人意。
现在,两位下属忽然带回的消息,简直让钟长林茅塞顿开。
打造一位‘青春文学’偶像,再凭借偶像的号召力,培养更多相应作家,开拓出一个生生不息的‘青春文学’市场。而博艺,如果运作得当,将很有可能成为这一全新的‘青春文学’市场的领头羊,占据大部分的市场份额。
想想全国的青少年人数。
这一市场,如果真的开拓出来,规模将有多大?
1亿?
10亿?
甚至,更多?
别说更多,哪怕只有1亿,博艺若能在其中占据一半的份额,5000万,那自家出版社就足够活得很滋润了。毕竟5000万的市场体量,按照一本书平均15元左右的零售价格,一年就相当于能够卖出300多万册书籍!
总之,这样一套简单却完整而且可行性非常强的商业运作方案,不是天才,怎么可能想的到?
这样一个天才,自家先接触到,如果……不小心失之交臂……
钟长林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然而,两位下属已经在不经意间暴露了博艺的急切,自家出版社又实在没有那么多的筹码去笼络对方,如果不端一下架子,岂不是要任人拿捏?
被拿捏也就罢了,只怕事情到最后还是不成。
这么反反复复地权衡了好一会儿,手中一支烟快要烧到指头,钟长林才再次抬头,看向对面的谭丰振:“这样,老谭,晾还是要晾一下的,不过,你们的考虑也没错,不能太久,那就后天吧,周五……嗯,让小方给那人打电话,约他下周一来商都,谈一谈具体的合作细节。”
谭丰振感受着钟长林话语里的小心思,实在有些担忧自家社长弄巧成拙,建议道:“要不,这电话还是我来打吧?”
“唉,你这样……”钟长林没好气地点过去一下,略微迟疑,到底同意,却又跟着叮嘱:“你要打就打吧,但别忘了,姿态还是要摆一下,你们也别说我拿捏什么的,人心就是这样,如果你把对方捧得太高,他不一定感激,更可能觉得,自己那么厉害,和我们合作会不会太亏了,进而难免就想要攀其他高枝,真到了那时候,你才后悔莫及。”
钟长林这已经是推心置腹,一番话说完,不止谭丰振微微点头,一旁的方薇也觉得,两位上司都是知天命的年龄,一个当了社长,一个只是主编,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见谭丰振不再提出异议,钟长林继续道:“那就这样,下周一把人约过来,老谭,还是你先上场,先讨论出一个大致的合作框架,我再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