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约和万千到天胡所在的医大一院住院部的时候，楼层里的餐车正好与他们擦肩而过。

按照天幺九告诉他的病房号，他很快就找到了天胡所住的单人病房。

他推门进入其中，天家一家三口正在吃早餐，是从医院的流动餐车那里买的，看上去很简单，不过大众病号餐本就没有多丰盛。

天胡坐在病床上咬着包子，面前的支撑板上还有小菜。

木亦竹看着天胡吃早餐，自己草草吃了两口便起身用暖瓶给他倒了杯热水，天幺九则拿着包子坐在沙发上咬着。

“天叔、木姨。”

唐约见面先叫人，万千跟在他后面跟天幺九和木亦竹打了招呼。

两人是接到电话匆匆赶来的，所以也没带什么探病用的礼品。

“来这边坐。”

天幺九笑着拍了拍旁边的沙发，示意唐约和万千坐下。

唐约没去，他径直走到病床旁边，仔细观察着天胡的外表。

天胡看上去跟之前没什么变化，吃饭的动作也显得很随意，看到唐约出现，他仍旧一脸笑呵呵的模样。

“什么情况？”

唐约对着天胡搭话，天胡没回应，只是笑着，笑容看起来很傻。

“咋回事，问你话呢，这咋去趟青城脑瓜子还傻了？”

唐约嘴里跟天胡开着玩笑，事实上他一进病房看到天胡没事就放心了。

而他口中的玩笑话，就是天幺九和木亦竹最担心的事情。

木亦竹的脸上带着明显的哀伤，这让唐约觉得很费解。

万千主动走到木亦竹身边关切地询问情况，木亦竹只是叹气，什么都没说。

不是她不说，是她不敢说。

她不敢在天胡面前提起青城，怕他的情绪又出现剧烈波动，从而难以控制。

唐约一脸茫然，他看天胡没什么磕磕碰碰的地方，也不明白天胡为什么住院了。

天幺九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只说天胡出事了，他也没多想，撂下电话就带着万千跑过来了，具体情况他甚至还不了解。

“唐约，你跟我来。”

天幺九从沙发上起身对着唐约开口说道，要带他到外面说，唐约更懵了。

两人来到病房外的走廊上，找了处长椅坐了下来。

长椅是金属材料的，还好是夏天，不然都让人觉得冰屁股。

天幺九把天胡回到家就晕倒了以及到医院以后发生的情况全部跟唐约说了一遍，包括那件天胡当时穿着的染血的衣服。

唐约听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和天幺九知道的信息其实差不多，天胡到了青城就跟他们报过平安了，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一共才去了多久，如果昨天就回来了，那从他到的时间来看，他应该不是坐火车回来的。天胡跟我说过，从沈城去青城一趟火车得二十个小时。是什么事情让他好不容易去了那地方，却换了更快的交通工具返回沈城呢，家里也没什么需要他操心的地方啊……”

“谁说不是呢，我叫你来，也是想着你跟天胡从小就关系要好，你要问他，他应该能告诉你。”

天幺九表现得很无奈，但他对唐约的期望值很高，他也想不到如今能依仗谁得知天胡心中的秘密了。

虽然天幺九能如此信任唐约，令他感到很高兴，但是一码归一码，这件事一看就非同小可。

“天叔，你们是他爸妈，他连你们都不说，跟我也就更不会说了啊……”

“不一样的，他没跟我们说，可能是因为心里有顾虑。但他对你不会有顾虑，我能感受到。”

“……”

唐约无言以对。

他跟天胡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好兄弟，遇见什么事情他确实都挡在天胡前面。

这一次，也不会是例外。

“那件带血的衣服……”

唐约欲言又止，天幺九看出了他心中的顾虑，便立刻接话。

“我问过天胡了，他说在那边没犯事。”

“那怎么沾上的血，去人家屠宰场参观去了？”

“不清楚，还得你去问他才行。”

“您不是说他现在听不得青城这俩字吗，我去了到时候他再情绪激动……”

“那也没办法，叫你来就是这个目的。”

“……”

唐约自知任重而道远，正准备起身返回病房的时候，木亦竹从病房里走了出来。

“唐约，你也知道天胡是什么人。看他这副样子，我心里别提多难受了。你能帮忙就帮帮我们，实在不行，我们以后这辈子不在他面前提青城了，他能好好的就行……”

木亦竹的语气听起来实在太过恳切，万千在旁边搀扶着木亦竹，唐约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木亦竹与他妈妈秦筝年纪相仿，如果现在出了状况的人是自己，秦筝难道就不会这样吗……

“木姨，您放心，天胡一定会没事的，我向您保证。”

这一刻，唐约坚定了决心，考虑到天幺九之前说过，在天胡面前提到青城时，他的反应太过剧烈，但这又是不能绕过去的一道坎，唐约只能想办法硬冲。

他心里也清楚，就算按照木亦竹所说，以后为了天胡的精神状态考虑，这辈子不在他面前提青城，他心里也会始终有一根刺。

长痛不如短痛，与其以后某天突生变故，还不如尽快解决。

“万千，你在这里陪一下天叔和木姨，我一個人进去跟天胡聊聊。无论出现什么状况，你们都不要进来，等我消息。”

“嗯，好。”

万千搀扶着木亦竹坐在天幺九旁边，唐约则一个人再度走进了病房里。

病房的窗户半开着，微风拂过，白色的窗帘也跟着摆动。

天胡靠在病床上，侧目望着窗外的夏日风景出神。

唐约走到近前，坐在了天胡身边。

听到脚步声，天胡才转过头来，他脸上的憨厚笑容一如既往。

“认识我吗？”

唐约伸出一根食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天胡咧嘴笑着，眼里有光。

“唐约，你化成灰我都认识你。”

“常情还不知道你回沈城了，之后我会告诉他的。咱从小就是一起玩到大的，多余的我就不说了。我问你，在青城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导致你人都到了青城，却临时折返回来的？”

唐约自觉语气已然非常温和，但天胡脸上的笑容却随着唐约口中话语传出而逐渐凝固。

回忆涌上心头，身上遍布鲜血的乐乐再度出现在脑海里，一时间天胡只觉得头痛欲裂，心脏也传来无法抵御的绞痛。

“啊！”

他口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四肢挣扎着随意舞动。

虽说之前天幺九跟唐约说过天胡听到青城后的情绪变化，但他亲眼见到才敢相信天胡会变成这样。

眼前与他年纪相仿的男生让他觉得陌生，哪里还有半点那位憨厚老实的手足亲朋的影子。

天胡的惨叫声传出病房，病房外长椅上的三人听得清清楚楚。

木亦竹下意识想要起身去查看情况，但是被身旁的天幺九伸手制止了。

“相信唐约吧，就像当年我们相信唐促那样。”

木亦竹闻言一愣，也只得狠下心来，对病房里天胡的惨叫声充耳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