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人来的,自然也就在吧台坐坐,卡座与他无缘,更何况这里的女人最容易被钱打动,他虽然有钱,也不希望遇到这样的爱情。
用钱买到的爱情只能被称为交易。
法律能限制人的行为,但限制不了人心的走向。
音乐声显得格外嘈杂,人心却冷漠极了。
天胡觉得这里不适合自己,正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他忽然在空气里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混杂在一起的多种花香。
他的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有人坐在了刚才漂亮女人坐的座位上,同时伸出双臂揽住了天胡的脖子并且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股混杂在一起的花香味道天胡闻到过两次,所以尽管有些惊讶,但他还是能确信突然扑过来的女孩子究竟是谁。
两人身旁有脚步声跑过,何止是一两个人。
待得跑过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对方收回雪白的双臂,天胡才第一次看到她的相貌。
她有着银灰色的头发,身上穿了件白背心与黑色的百褶短裙,两条腿穿的吊带丝袜颜色不同,一条腿穿着白色的丝袜,另一条腿则穿着黑色的丝袜。
她的皮肤很白,像一种久未见阳光才有的病态白。
之前她戴着鸭舌帽与黑口罩,天胡看不清她的面貌,再加上全程接触时间不多,要不是因为天胡记得她身上的味道,恐怕都认不出来她是那个要花五块钱买自己烤鸭的女孩子。
之前见面时天胡就注意到了,她的眼睛呈现出一种若隐若现的幽蓝色,应该是戴了美瞳。
她的五官端正,挺翘的高鼻梁与鼻尖形成了一种完美的弧度,有一种西方美学的感觉。
她的嘴唇粉里透白,没什么血色。
外面刚下完雨,她连件外套都不穿,真的不会冷吗……
还没等天胡想着怎么开口打破僵局,她却先开口了。
“带我走。”
带我走?
什么意思?
“到遥远的以后?”
天胡试着回应,对方却并没有在跟他玩接唱游戏。
“带我离开这里。”
舞池中央是劲歌热舞,天胡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好。”
天胡回了简单的一个字,虽然他不知道她为什么非得需要他陪同才能离开这里,但他本身就对这里没什么兴趣了。
“所以……怎么走。”
天胡不认识路。
“跟我来。”
面前的少女伸手握住了天胡的手,拽着他就往一条越走越黑的道路上走去。
感受着掌心处传来的她的冰冷体温,天胡的心里有一种很复杂的感觉。
这是他第二次跟女生牵手。
第一次是上小学时学校举办的交际舞活动,他的舞伴女同学在发现自己和天胡分到了一组时,眼中的嫌弃神色如今天胡仍旧记得。
道路越走越黑,身后的舞乐越来越远。
前方拐角处是楼梯,她原本想拽着天胡从此处的后门离开,却发现外面好像有人在蹲守。
对方听到脚步声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望过来,她只能带着天胡上楼。
他们的脚步踩在楼梯上,发出了一连串的声响。
天胡始终被她牵引着,就像是没有意识的木偶。
两人上了二楼,她拽着天胡隐蔽在声控灯熄灭后的拐角处的黑暗楼梯间里,白马楼的所有窗户都被黑色窗帘遮挡着,没有灯的地方等同于黑夜。
天胡看不到她,却能感觉到她就在自己面前。
他将与生俱来的感知能力运用到极致,才捕捉到了她微弱的呼吸声。
到了这一步,谁都能想到面前的女孩子在躲避着什么人,这肯定是一桩麻烦事,卷进去肯定让人难以脱身。
再加上天胡知道她跟自己住在同一栋诡异的住宅楼里,牛肉板面店的玲姐的忠告响彻在耳边,在天胡的意识里振聋发聩。
在这种严峻的时刻,天胡说出来的一句话,几乎印证了唐约和常情对他此番出行的所有担忧。
“你叫什么名字?顺便一提,我叫天胡,沈城人……”
“别说话。”
严厉呵斥传进耳中,天胡乖乖闭嘴,在没听到有人上楼后,她才带着天胡出了楼梯间一直往前走。
“乐乐。”
她轻声开口,算是回应了天胡的询问,只是还没等天胡说话,她就继续补充说明了她现在遇到的麻烦。
“我们出不去了。”
“这叫什么话?现在可是法治社会,那些地痞流氓不用怕,到时候咱直接打电话报警就行了,你遇到什么麻烦就跟警察叔叔说……”
天胡正说着的时候,二楼的空间呈现在眼前,他环视着这里的布局,目光在一张张牌桌上扫过……
麻将、扑克、骰子、牌九……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看着面前的桌子,没人注意到他们两个人。
每一张赌桌旁边都有不少人在围着,场内并不喧哗,每一步都堪称井然有序。
但天胡知道,这种地方是不应该存在的。
天胡不知道的是,青城里的白马楼就是这座城市里最大的销金窟。
按常理来说,以天胡的家世,在这种地方就是最璀璨耀眼的星星,说是游龙入海都不为过。
天幺九曾经跟天胡强调过,绝对不能把与生俱来的天赋用在赢钱上。
天胡反问天幺九你在牌桌上打麻将不是为了赢钱吗,天幺九笑着回他自己只是喜欢打麻将。
思绪回到现实,天胡不是行事高调的人,他觉得他和乐乐是被迫来到二楼的,这上面还有三楼和四楼呢,无论乐乐遭遇了什么事情,他只要找个安全地方打电话报警,等警察过来保护他们的安全就行了。
都什么年代了,地痞流氓组成的古惑仔组合没那么管用了。
乐乐从短裙侧面的口袋里摸出了皱皱巴巴的五块钱,这五块钱天胡很熟悉,要不是他心善把烤鸭免费送给了乐乐,现在这五块钱就应该在他兜里。
“你说,五块钱能赢到五千块吗?”
乐乐轻声对着天胡开口询问,天胡想了想,笑着摇了摇头。
“我觉得很难,概率太低了。”
“白马楼进来容易出去难,想要出去,没有白马楼内部工作人员的令牌的话,都必须交五千块,否则不让走。”
“啊?没天理了吗,我进来的时候门口的人也没告诉我啊……”
“你以为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工作,极大可能就是为了还钱。”
“……”
“我想要摆脱麻烦,就得用这五块钱赢十三万。不过我听说今天麻将之神会出现在这里,只是没人知道他是谁。我如果找到他,跟着他一起下注,胜算应该很大。”
天胡懵了。
“麻将之神?”
“对,是一个叫天幺九的男人,你不知道吗?”
“啊?”
天胡张望着场内,并未看到那个记忆里总是笑眯眯还略微有些驼背的熟悉身影。
他爸在不在这里,难道他心里没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