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开回到国院,看到了一脸关切的王心。
王心大力地拍拍许开的肩膀,欣慰地说:“不愧是两问甲等最上的童生,竟能做出如此传世之词,如此磅礴大气的词作恐怕苏圣见了也要自愧不如吧!”
“先生谬赞,不过是偶然灵感喷涌,才挥手写下罢了。所谓‘佳句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是也。”
王心的表情更欣慰了:“这一个月来你学得确实很好,你看,你说话都会引经据典了。看来你学习卓有成效,最多一年,你或许就可去考秀才了。”
许开却忽然沉默,想了一会,他还是选择坦白:“先生,我不打算参加科举了。”
“什么?!”王心大吃一惊,“为何不参加?你莫不是听了我说的以自身养气破境之路吧?那都是可遇不可求的!而且参加科举之法并无任何后患,这也是人族文气之道优于引气入体之法的地方!许开,你不要太好高骛远,若是想要磨砺自身,大可考取进士之后选择圣道之路!还是那陈家真对你做了什么?!”
“说到陈家,先生,我有些不明白,若是斗诗把陈水然斗败了还另说,可是我直接一脚把陈水然给踹飞了,为何陈家还是没有丝毫反应?”
王心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你忘了我对你说过什么了?我那天就对你说过‘不用在意他们的背景后台’,你莫不是忘了我说的话了?”
许开大惊:“先生竟有如此能耐?我听说他们陈家有人在朝中做侍郎。”
王心得意地说道:“别说侍郎,就是太傅我也敢踹他两脚。”
“……先生,吹牛别闪了腰。”
王心摆了摆手:“好了,这些不过是小事,你还是说说你为何不愿参加科举吧?”
许开想了想,拿出了自己的手稿。
“打住,我不是让你休息吗?怎么你还在坚持两点之间线段最短啊?”
许开认真说道:“先生,我之前因为疏漏,忘记加一些限定条件了。‘两点之间线段最短’指的是在同一平面内。若是如此,那是不是线段最短?”
王心想象了一下,确实没能找到反例,于是点头赞同。
“这便是公理。王先生,文道之路不适合我走,我决定走自己的路。”
“你想要做辟路先贤?”
许开有些惊讶对方准确地猜到了自己要做什么,换个人来估计会痛斥自己走的不过是羊肠小道,登临不了圣境。因为他们多半认为自己走的是和张苍他们同一条道路。没看到《九章算术》、《天工开物》等书的作者至今都还在苦苦追求圣路吗?
即便是数学方面成就最高的“宋元算书”的四位作者,也没有成圣。这条路上连半圣都没有过,自然也被人逐渐放弃,认为是一条死路了。
无数前人先贤已经证实过,这条路确实行不通。
但许开不这么认为。
《几何原本》的内容十分基础,在数学界却有着极高的地位,原因就是欧几里得确立了数学的公理化方法,这一沿用了两千多年、直至数学最新最高领域仍在沿用的方法。而刚才提到的那些数学著作,皆没有确立公理化方法的体系。
儒家却已经有成体系的解释世界的方法。许开认为这或许就是二者之间的差异所在。
还有一点就是,许开调查过,那些人的文气也依然是金色的,唯独自己的文气是青色。
见许开眼神坚定,王心叹了口气,说道:“你既已有选择,我便不再干预。但愿你不要被这条道路上的磨难所击垮。”
许开反倒有些疑惑:“先生,我不过是探索世界而已,又有何磨难可言?”
“你这种探索世界的方法,朱圣一脉或许会支持你,他们本就追求‘格物致知’,与你的方法有一定的相通之处,但道祖一脉却未必会轻饶你,他们讲求的是‘道可道,非常道’,认为天地之理是模糊的、不可探求的,与你的方法几乎完全处在了对立面,你若是按这条路走,必然会和他们发生冲突。”王心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许开也意识到了自己将要面临的困难。
道家是“不可知论”的代表,而科学本就是打破不可知论的工具,若他真将数学物理发展到了一定的高度,必然引起他们的注目。便是前世都还有被烧死的哥白尼,更不要说在这個可以一人之力掌握通天伟力的世界,若是他一步行错,或许下场会比哥白尼更为凄惨。
“我知道了,先生。”
这是道争,不可和解,完全对立的两者连中庸之道都不可能完全化解。
王心叹了口气:“好吧。我会支持你的。”
现在的许开尚未知晓这一句承诺的含金量。
“许开,有人找你。”黄图忽然闯了进来。
“谁?”
“福缘商行掌柜胡水河。”
……
……
“……说实话,我没想到福缘商行的东家居然是你。”福缘商行一间静室内,许开有些无语地看着对面的那位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