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锦并没有多言,只是继续跟桃夭缓缓下着棋。
也不知过了多久,邱保兴终于过来,他极少在入夜之后还来柳云锦屋里,进来瞧见桃夭和柳云锦在西次间的罗汉榻上下棋,自己却也很懂避嫌,只站在正堂往西次间的屏风旁,恭敬得对柳云锦行了一礼。
柳云锦端起了茶杯,缓缓拨弄着茶叶,眼睛却还盯着面前的棋局,却对邱保兴开了口:“杭州布行的楚家,知道多少?”
邱保兴自京城起就跟着柳云锦,与她之间自来默契,见问又看了一眼一旁的桃夭,便将所知所晓尽都如数告知。
可邱保兴说的这些,与邵氏和楚平自己所言,并无二致,只不过是楚家面上的那些铺子庄子,只是邱保兴知道得更细致些罢了,却都不是桃夭想问的。
看着桃夭兴致缺缺,柳云锦挥了挥手,竹书会意,领着屋里伺候的丫鬟尽数退了出去。
柳云锦这才对邱保兴道:“说些寻常人不知道的。”
邱保兴的眸子略微一抬,看了眼柳云锦,复又看了一眼桃夭,这才缓缓道:“楚家在杭州、天津和京城的生意都只是小头,而他们家在番禺的生意极好,盈余可占他们家的一半以上。
而他们家在番禺,最大的主顾就是番禺最大的私营船厂楚氏船行。”
“楚氏船行?”听到这里,就连柳云锦都忍不住停下了手里的棋子。
邱保兴抬头与柳云锦对视一眼,躬身点头道:“是,太子太保、首辅秦佐秦大人手底下的楚氏船行。”
柳云锦嗤笑了一声:“原来是太子爷的钱袋子。”
柳云锦这才看向桃夭:“这就是你想问的?”
这些比天还大的人物,桃夭没听说过,也不知道,更不是她可以轻易染指的,她知道的只是:“可是,这些钱来路不正。若是被查出来,会如何?”
柳云锦看着桃夭纠结的模样,却只淡淡道:“这个就见仁见智了,看你如何看待这庄事吧。
只不过,这些年我隐约听说,太子和秦佐都在上书主张重开海禁,恢复通商,若是当真能成,那么番禺楚家或许会被朝廷收编,成为官营船厂,专司出海事宜。”
桃夭闻言,眸子里终于有了些许光亮:“师父可知道,这事什么时候能成?”
柳云锦摸索着棋子,缓缓摇头:“这谁知道呢?或许三五年,或许十多年,不过这事儿十有八九是能成,毕竟太子爷也不想自己的钱袋子总装脏钱,总得洗干净不是吗?”
可桃夭心中依旧觉得这事儿险得很,毕竟如今皇帝健在,太子终究只是太子,若是太子不能成事,或是有人将此事检举出来,用以对付太子,那么番禺楚家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而一旦番禺楚家被诛九族,那么杭州楚家,怎能独善其身?
“师父觉着,我该怎么办呢?”桃夭还是想听听柳云锦的意思。
柳云锦闻言倒是被逗乐了,笑呵呵得与一旁的邱保兴对视一眼:“依我看,那自然是富贵险中求了。有许多人听了这样的事,高兴还来不及,你倒好,怎得愁苦至此?”
桃夭听着柳云锦稀松平常的话,却是愁眉不展:“可师父,这毕竟是掉脑袋的事。”
柳云锦闻言,也只是缓缓点了点头:“我只是随口说说,这是你自己的事,你得自己拿主意。
毕竟,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凡事皆有两面,只看你觉着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