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近末。
金乌沉入山影,天光已不见亮。
清溪村中,寻常农户家里,亦不见半点烛光。
唯有里正周宅,隐见微芒。
王恒提着被三阳剑气腐蚀斑驳的长剑,跨过地上一众神火教教徒残尸,走到瘫坐在地的刘伯远身前,将剑身搭在了对方肩上。
染血的长剑,浸润肩头衫布。
刘伯远打了个激灵,从惊惧中回过神来。
“你不能杀我!”
他下意识惊喊。
“杀人者,人恒杀之。”王恒平静注视对方:“君害我在先,我又缘何不能杀你?”
“此非我之意,乃裴绍云安排,我……”
惶恐间,刘伯远下意识辩解。
话没说完,却又有些说不下去。
因为稍微冷静下来的他,已经想明白了,不论原因为何,他终究是此番迫害王恒计划的参与者之一。
想活,要么靠武力反抗,要么靠王恒发善心放过。
而王恒突然展现出来的灵应修为,不仅出乎他预料,也不是他能对付。
别说他只是个在吐纳上下过功夫,并未有实战经验的道徒,即便精擅斗战,也根本没有抵抗之能。
早知如此,便是吃罪裴绍云,我也不该参与此事,更不该小看了人。
他心中悔恨。
只是眼下后悔,显然已经有些来不及。
“留我一命,我可以出面作证,帮你对付裴绍云。”刘伯远咬了咬牙。
他本以为自己深受家族之恩,临事之际,是有为了家族,舍弃自身的心理准备的。
可现在才明白。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面对死亡,他并没有他自己所想象的那么从容。
王恒有些失望:“这一点,别人也可以帮我。”
投身此局,王恒除了想要借助自身实力尚且不被裴绍云所知这個空档,解决相关威胁之外。不乏借助此事,细探神火教与裴氏之间联系,立些功劳,替未来铺路的念头。
刘伯远在裴绍云处,地位不如杜云庭,好歹还有家族关系。
此番又专门负责引他入局,出面做这内应。
在他想来,对方或多或少应该知道一些裴氏同神火教之间的隐秘联系。
这也是他此前一击未成,便暂时放过刘伯远不杀的原因。
而如今这回答,却不是他想要听到的答复。
他手中长剑微动,贴近了刘伯远脖颈。
刘伯远汗毛竖起,眸中恐惧顿时涌来。
伴随双腿之间热流浸润,心中最后那点防御,终是告破。
他整个人身子一软,带着几分求饶语气,仓惶道:“我能帮你立功!立大功!”
“此番裴氏同神火教间来往秘事,起自两月之前。”
“根源乃是神火教云州分舵为人所破,舵主李月渺受了重伤,流落至揭仙岭附近。李月渺早年便与裴氏有些生意往来,此番为求疗伤宝药,以及裴氏庇护,许了裴氏重利。于是裴氏之人,方才借助裴绍云道院弟子身份遮掩,同神火教之间运送灵丹宝药,兵甲资源。”
“李月渺重伤之身,手下在分舵告破之际,死伤大半,左右都没了随从。此间这些神火教教徒,便是她逃亡至揭仙岭前收服。若非如此,李月渺神火教舵主之尊,却不会用这些江湖匪类奔走。”
“王兄若能将李月渺擒捉,必能立下大功,不仅早前遭陷害后无奈背上的罪责能够消去,还有机会得到朝廷赏赐。且不说宝药灵兵,立山外任之际,起步不会亚于世家豪族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