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言鹿回头,看到了玄清真君。
“师父?!”
昆仑宫一众人也没想到。
自上次修真界大比之后,他们昆仑宫就看太玄剑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夜以继日盼着他们弄出点事端好将四大宗门之首之位拱手相让。
可以说,昆仑宫从来都没看得起过太玄剑宗。
却不曾想这一次,太玄剑宗主动伸出援手。
众人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玄清真君回望江言鹿一眼,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继续道:“昆仑宫这里,老夫来守。”
四大宗门镇守修真界东西南北四方。
丢下任何一方,都容易被邪魔彻底攻进来。
他虽平日里不喜昆仑宫那高高在上的姿态和作风,但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拎得清的。
他守的不只是昆仑宫一带,还是修真界。
江言鹿心中还是担忧。
即便玄清真君这段时日一直在闭关修炼,修为日益提升,可他终究还是没有跨过合体境那道坎,停留在化神境大圆满境界。
江言鹿:“我把大白给您。”
玄清真君按住江言鹿的手:“大白你自己留着。”
暨朝的目标一直都是江言鹿。
现在他们在明,对方在暗,江言鹿的处境,其实要比他们所有人都危险。
有大白在身边,他安心些。
玄清真君道:“你可不要小看了你师父,为师当年一剑抵万军的威名,可响彻整个三界呢!”
他着重强调:“上次被那群脏东西掳走纯粹意外,是为师一时不察,着了他们的道。这次若是再遇上,为师定要一剑砍了他项上魔头!”
“总之,”玄清真君收敛了越说越激动的情绪,拍了拍江言鹿的肩膀,低声道,“大白放在你身边最为合适不过,师父这边,还有一整个昆仑宫呢。”
江言鹿抿了抿唇,知道劝说不过,只好道:“那您定要当心。”
昆仑宫大长老也松了口气,开始挑选护送长老和带队弟子。
有玄清真君在,他们昆仑宫的压力的确能小很多。
太玄剑宗宗主看向江言鹿:“你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这一次主持摧毁符阵的人,是江言鹿。
江言鹿从玉镯中拿出四个指甲盖大小的碧绿色铃铛。
“这是千里传音铃的子铃,母铃在我手中,催动母铃,子铃便会发出声响。”
铃铛无声,落在掌心,异常寂静。
“届时你们听我指挥,只要子铃一响,立刻告诉他们,控制傀儡,将符箓反贴在黑色石碑正面的符文上。”
她将子铃分别递给明维、柯唐和温时远。
走到昆仑宫这边时,越过公玉游,将最后一枚子铃给了周涛。
一直充当透明人的周涛看着掌心里的子铃,满脸懵逼:“给我?”
公玉游也愣了一下,直接问道:“江言鹿,你是不是给错人了?”
接子铃的人,要不就是宗门首席弟子,要不就是宗主之子。
周涛他……哪里值得托付?
江言鹿淡定开口:
“没有给错。”
“昆仑宫的傀儡数量是四宗之最,整体实力也略高一些,你的任务本身就比他们要艰巨,责任也更大。”
“我将子铃给周涛,是为了让他替你分担。如此,你才有更好的精力和状态护住他们的安危。”
“若是那时他们没有听到周涛的声音,还望你来帮忙提醒。”
这一番话既肯定了公玉游的作用,又给出了合理的解释。
公玉游心中升起的一点芥蒂这才消散下去,认同了江言鹿的做法,并满意答应。
“这是自然。”
江言鹿这才看向周涛,传音道:“小周,整个昆仑宫,我最信任的便是你,下去之后,你可一定要支棱起来啊。”
周涛的使命感油然而生,传音回去:“一切包在我身上!”
崔宗主见状,道:“既如此,那就这么定了,诸位回去休整一番,准备破阵!”
*
修真界正中央的山巅之上。
巨大的丰功金碑拔地而起。
最上方,“太玄剑宗”四个大字熠熠生辉。
谁能想到,这座刻满荣耀的华丽金碑之下,充满阴暗谋算。
花琼没留在昆仑宫,跟着江言鹿带领的大队伍一起来了这里。
她四处看了一圈,皱眉问道:“暨朝人呢?”
江言鹿瞥了她一眼:“我何时说过要找暨朝?不过,这里倒是唯一能等到他的地方。”
花琼难得聪明了一回:“你是说,四象生杀符阵的阵眼,在这里?”
江言鹿点头:“就在这座山下。”
其中一个手握两把环形大斧,满脸横肉的光头化神粗声粗气道:
“那还等什么,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已经在扶桑树下跟那帮东西打起来了。我们也抓紧行动,现在就将这山劈了!”
这次行动,修真界分了三批队伍。
一波随着四个宗门的带队人进入扶桑树下护送符修控制傀儡深入碑林中贴符箓。
一波镇守修真界各地,防止邪魔入侵偷袭。
还有另外一波,跟随江言鹿和祈樾一道来了这里。
江言鹿抬手制止:“没那么容易,这里到处都是阵法,贸然出手,只会触动它们。先破阵。”
阵法错综复杂,连接着金碑。
金碑乃当年暨朝所创,其上阵法尤是。
他对外宣称是为了保护金碑,实则是为了藏住四象生杀符阵的生阵阵眼。
暨朝的这局棋,早在千年前,就开始下了。
祈樾黑眸盯着这座灵气四溢的金碑,淡声开口:“退后。”
江言鹿没有丝毫犹豫,迅速带人后撤。
同时在身前筑起结界,护住身后所有人。
结界成型的刹那,当初承载过万千修真界人士梦想的金碑在强悍魔气的猛烈撞击下,“轰”地一声,炸成碎片。
爆炸产生的强大冲击力和波动,直冲结界而来!
砰——!
结界瞬间被震出裂纹。
江言鹿脸色白了一瞬,身形踉跄一下。
挡不住!
破开阵法的刹那,所有暗藏在金碑里面的恐怖能量全部爆炸开来。
饶是此刻已然是合体境的江言鹿,也难以一次性抵挡下来。
不知谁喊了一声:“一起顶上!”
就在结界即将塌陷之时,五彩斑斓的灵气自身后涌来,一并注入结界中。
江言鹿回眸,便看到花琼那张高傲依旧的脸:“还是得靠本姑娘。”
江言鹿收回视线:“那你可真厉害。”
“你!”花琼听出她言语中的阴阳,却不知该反驳什么,于是冷哼一声,将头又扭回去,继续催动灵气顶住结界。
阵法爆炸产生的余波终于散去。
江言鹿收了结界,抬手挥散空中浓尘,飞身跃起,落在祈樾身前:“祈樾,没事吧?”
祈樾收起受伤的右手,声音淡定:“区区几个阵法,奈何不了我。”
那抡大斧的光头化神又冲了过来。
“现在可以劈山了吗?老夫这对开山斧可是等不及了——”
“劈山?”一道冷嗤声倏而传来,“问过本座的同意了吗?”
江言鹿猛然抬眸,目光锁定在忽然现身在半空中的人影上,红唇微启,声音冷淡:“暨朝,你终于出现了。”
暨朝这次没有戴面具,也没有将自己全部裹在黑色斗篷里。
而是正大光明的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之中。
他似乎是特意打扮了一番,换了身深紫色的华贵锦袍,头戴金玉发冠,山巅猎猎长风落在他看上去春风得意的脸上。
江言鹿忽而记起在留影石里看到的他与扶玉大婚时的画面。
时至今日,依旧能从他的容貌中看出当年的几分清秀。
只不过,他如今的眼神中,更多的是贪婪和阴险。
江言鹿感受着他身上的灵气波动,瞳孔一缩。
他突破了!
难怪他这一次没有任何遮掩的出现,原来是修为提升,有恃无恐。
暨朝心情看起来甚是舒畅:“江言鹿,我们又见面了。”
江言鹿冷声道:“既然见面了,还不过来跪下磕两个头,喊我一声姑母?你逍遥快活了这么久,莫不是忘了自己的入赘身份了吧?”
“入赘”两个字刚一入耳,暨朝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他胸膛剧烈起伏一瞬,牙齿在口腔中咯吱作响,缓了片刻,才阴笑一声:“希望你待会还能继续这般牙尖嘴利!”
“暨朝!”花琼愤怒的声音突然自后面冒出来,“我爹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害我爹!”
暨朝阴鸷的目光从江言鹿身上转移到花琼身上。
看着她愤懑的模样,他冷哼道:
“我的好女儿,你仔细睁眼瞧瞧,谁才是将你养大的爹,花凤蓝那贱种早在你出世那日便已经死了!”
陌生又熟悉的名字,从他口中说出。
花凤蓝,便是花宗主的名讳。
花琼脸色一白,长鞭豁然甩出,直指上空:“你胡说八道!暨朝!休要辱我爹的声名!”
暨朝嗤笑一声:
“声名?花凤蓝有何声名可言?不过是装的罢了。”
“本座碰到你爹的时候,他就是一个杀胚,都还没引气入体,就能一夜之间杀光整个村子。”
“本座将他带回昆仑宫,教他功法心决,授他术法要领,给他修炼资源,将他一手培养起来为本座所用。本座甚至还暗中除掉上一任昆仑宫宗主,让他稳坐宗主之位数百年,可他呢!他却起了背叛本座的心!”
四大宗门最初建立之时,四位临危受命的宗主都是有名望有实力之辈。
不只是他选中的,更是各地世家联合推选上的。
所以严格来说,同他不是一心。
其他三宗还好说,总归离他远,影响不大。
但昆仑宫的宗主不行。
暨朝想要的,并不只是一个好宗主。
他更想要一个能完完全全为他所用,对他唯命是从、死心塌地的心腹。
心腹这种东西,当然是越小培养越好。
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发现了花凤蓝,看中了他那杀人不眨眼的狠劲。
培养新昆仑宫宗主的计划,在暨朝的大脑里成型。
暨朝将花凤蓝带回去。
明面上,花凤蓝拜在上一任宗主门下,实则,他的一切都由暨朝亲手操办。
不仅是修炼方面,还有精神方面。
暨朝认为,要想心腹死心塌地,首先要给对方洗脑。
他一向巧舌如簧,没过多久,没怎么见过世面的花凤蓝就对赋予他这一切的暨朝感恩戴德。
尤其在暨朝扶持他成为昆仑宫宗主之后。
暨朝告诉花凤蓝,宗主要统管宗门一切,昆仑宫又是各宗门之首,宗主首先就得大气,可以对人对事都宽松一些,最好是收一收身上的杀戮之意,最起码,要做到让人心悦诚服。
花凤蓝懂了。
自此之后,他将内心里的恶念和杀意隐藏起来,换上了一副温和慈祥的面皮。
但也只是外表如此,他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修真界每一次同魔域开战,其中都有他在里面推波助澜。
战场上的尸体,是他暗中派人捡回去,让暨朝炼制成傀儡。
就连暨朝四处寻找年轻女子换心,也是他一直替他打掩护。
暨朝做的桩桩件件恶事,其中都有花凤蓝的身影和手笔。
一切的变故,要从花凤蓝爱上一个女人开始。
暨朝对花凤蓝的感情之事,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多盘问。
花凤蓝迅速陷入爱河,顺利同女人喜结连理。
可不知为何,女人每次怀有身孕,都会因各种原因意外小产。
刚开始,夫妻二人还会互相安慰。
可次数多了,医修看了,药也服了,仍旧如此。
女人身体每况愈下,心情不佳,难免不多想起来。
花凤蓝所做之事虽不曾同女人说过,但毕竟是朝夕相处的枕边之人,多多少少都能有所察觉。
女人便觉得,定因为花凤蓝杀戮太多,罪孽深重,天道看不下去,报应在未出世的子女身上。
花凤蓝第一次听女人这种想法时,只觉荒谬。
他当场发怒,呵斥她胡思乱想,妇人之见,让她日后莫要再提半个字眼。
女人刚开始有所收敛,没过几日,又重新提起。
时间一长,这些话就悄无声息钻进了花凤蓝的心里。
花凤蓝最开始还极力排斥,但女人又一次小产后,对着他又哭又打,让他给孩子积点德。他在门外坐了一整夜,终于觉得女人说的在理。
他第一次,萌生了要跟暨朝割席的念头。
这之后,他开始有意推脱暨朝派给他的任务。
他想看看,他的夫人屡屡小产,究竟是不是同他有关。
当然借口和频率控制的好,暨朝并没有察觉出端倪。
或许当真同他有关,也或许是巧合。
女人没多久就又一次怀有身孕,这一次,成功熬过了前几个月彻底胎稳。
花凤蓝欣喜若狂,一颗心几乎全部偏向了夫人和未出世的孩子,连不知不觉中忤逆过暨朝一两次都未曾察觉。
然而这种欢喜还没持续太久。
女人就因难产死在了产榻上,独留他和一个浑身带血的女儿。
名字一早就起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