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拾起地上已经断成两截的分段斧,把它们拼在一起。
艾达说过,这是朋友送给他的。
而这个人,就是前任国王沙格尔;这把分段斧,也被称为【牛角斧】,是背景中少有的单独命名的武器,其余有这个资格的,无不是铭刃级别的顶级装备。
多少玩家在打败了飞牛后,期待着能爆出好武器,完事拿到手后却破口大骂。
因为牛角斧,只是旧改装刀级别的,对能够杀死飞牛的人来说,这一级别等同废铁。
想来沙格尔将牛角斧赠送给艾达的时候,也没打算让这个当时还略显平凡的战士拿着它踏上战场吧,这只是相当于仪杖或者尚方宝剑那样的礼器。
然而当沙格尔死后,艾达带着牛角斧,一手创立了克拉尔之选。
在成为了所有沙克战士畏惧又憧憬的飞牛后,他还是一直使用着它。
这柄粗粝的武器从此饮血无数。
真是……固执啊。
沙格尔国王也没有子嗣,他的称号被人渐渐遗忘,曾经的政策和传统被全盘推翻,就连他的名字人们也开始不在公开场合提起——石魔女王的荣耀完全压过了这位老国王。
那么牛角斧,就是沙格尔留在世上唯一的东西了。
如果连飞牛都抛下了它……那大概,就再没有谁还愿意记得沙格尔的存在。
当路梦一刀斩断牛角斧时,已经完全狂化的飞牛突然停顿了下来。
他眼中的血海翻涌,又像真正的潮水般褪去,奇迹般地恢复了神智。
接着流下了孩子般的泪水。
下一刻,路梦扑身向前。
他身披重甲,但还是轻盈地一跃而起,如同鹰一般降落,把长刀贯入了飞牛的后颈。
重力把路梦扯得下坠,长刀贴着脊椎一路滑下,把一节节的椎骨切开。
透明的脊髓带着猩红喷射出来。
狂战士像是散了架一般轰然坍塌。
这一过程的痛苦,原本足以让人忍不住当场自尽,但飞牛只是一言不发。
失去了狂化的支撑,他很快如同脱水一般萎缩成了原本的模样。
从一开始胜券在握的张狂,到倾尽全力暴怒,此刻濒死之际,沙克人的表情反而平静如水。
听说每一个狂战士看到的幻象其实都是不同的,这掺入了他们自己的理解,大多数人描述克拉尔死亡前是如同山海咆哮般狂暴、愤怒和昂扬。
但路梦突然觉得。
那位统一了沙克部族又百战身死的传奇战士,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大概也只是这样平静,无悲无喜。
他们等待死亡就像等待注定相逢的命运。
艾达突然开口:“干得不错。”
路梦收刀,驻足回望。
沙克人的身躯就好似漏壶一般,鲜血滚滚涌出,又在身下汇聚成潭。
“我很好奇,”路梦说道,“有没有那么一刻,你是真的打算招揽我?”
根据他对克拉尔之选的了解,他们不喜欢‘下等种族’,但因为他们是克拉尔的虔诚追随者,力量至上,如果一个外族人能在战斗中证明他的能力,同样也能赢得他们的尊敬。
路梦自认为还算够格。
毕竟连贺隼那种人都能得到他们抛来的橄榄枝。
然而艾达每一次提起类似的条件,不是为了伪装,就是为了麻痹自己,若是他稍一迟疑,劈来的就会是牛角斧的锋刃。
这让路梦稍微有些不忿。
艾达的身形一颤,但运动神经已经破坏,所以路梦也看不出他是在点头还是摇头。
“我说过,我们是一类人。”沙克人的声音逐渐微弱,“所以我们绝无共存的可能。”
路梦笑笑:“我们都是坏蛋吗?”
“不,是我们一样的固执……”
艾达松开手,握着的后半截牛角斧掉落在地。
【实战等级:67→70(军团级)】
……
路梦握住牛角斧,擦去上面的血污,看清了斧柄上的一行小字。
字迹和沙格尔撰写的铭文不同,像是有人后加上去的,刻得歪歪扭扭,也没有署名:
“为他,我百战不殆。”
“为他,我百死不悔。”
路梦不动声色,将牛角斧的前半截递给好奇的康,让他看上面的铭文。
“这……真的是飞牛?”读完之后,康不由得发出一声喟叹。
沙克大汉看向路梦。
同一时间里,震撼来得太多。
他原本以为自己冲出城主府,一路上的冒险就已经算是惊奇,却没想到就在同一时间里,此处还发生了这样的故事。
先是揭露了飞牛的真实身份,但还没等人适应,他就已经身死。
而杀死他的,又正是自己的这个朋友。
——路北游。
有的时候,人们对于远在天边的传奇并不会有多大的感触,只有当它发生在自己身边时,才会知道有多震撼。
“路,路北游阁下?”
康一时有些拘手拘脚。
如果不是立场不同,大多数战士遇上飞牛也是要给予尊重——对能够杀了他的战士更是如此。
偏偏路北游甚至还只是个新晋的人类战士,连称号都还没有。
这让康只能加上他的名字,叫得颇为别扭。
“还是叫我路梦吧。”路梦笑了笑,拍了拍沙克大汉的肩膀。
两人的身上都染着血,但只这一个动作,他们就仿佛又回到了往常相处的那副模样。
康也松了一口气,突然意识到不对:
“路梦?”
康依稀记得,对方说过,只有在自己混不下去的时候,才可以用这个名字去找他……
“要不然呢?”路梦摊摊手,又指着满街的尸骸,“你不会觉得我们干下了这些事,明天你还能老老实实打卡上班吧,我的警官大人?”
靠。
康很想说,我最多只能算是从犯。
而且我根本就不知情!
路梦在心底轻叹了一下,他算是知道为什么康在后来会沦落到流浪战士的地步了。
就算没有自己,这个人也不会老实地被阴谋摆布。
他离政治斗争很远,但还是不免被卷入漩涡当中。
不过原背景中康只有独自一人,得知真相后,就无处归宿,信念也有所不同了。
就在康梳理着脑中的一团乱麻时,路梦耳尖微动,朝身后望去。
一个无角人出现在街边。
他的步伐因为虚弱和劳累有些蹒跚,但方向坚定。
被带离了战场的巴彦竟是又出现在了这里,直直朝他们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