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人在关键时刻做出的选择总会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映射出来。
在获知明军夜袭之后,博洛下了几条军令便来到了前后两营的连接之处。
那时候营里的八旗兵已整备完毕,只待他一声令下便要杀入前营将那扰人清梦的明军全都送至黄泉。
可等了好一阵子,哪怕前营的火光已将半个天空染得通红,不少士卒已逃至营门之外,却始终没有等到出击的命令。
到了这会,所有人都已明白了博洛的想法。
无非就是求稳罢了。
对这一点大家倒也能理解,只是由于出身的不同,各人的理解倒也有些差别。
于降军看来,无论何时自保都是必须要放在第一位,现下敌情不明,谨守门户方为正理。
于八旗兵将看来,用降军的命耗敌人的力,待到对方攻势渐老再杀将出去,尽歼来犯之敌自是必然,若是动作快些说不得还能趁势拿下应天。
到那时江南大局已定,自家岂不是能早些北归,也好脱了这难耐的天气。
不管发心如何,最终后营里的便驱着前营里的一次次冲击明军,而毫无组织可言的溃军却在一次次失败之后又被“自己人”的箭雨逼得不得不再次往明军那边靠去。
老实讲,这一夜无论谁胜谁负,但前营里的降军大约是剩不下多少的。
只是到底是谁杀得多些,却是也难说得很。
“禀贝勒爷,各处都没见过那支步兵,当是撤下去了。”
“看仔细了?”
“确不见他们踪影。”
闻言博洛点了点头,便再次思量起来。
先前刚看见宿卫营时他便意识到这就是乌斯图所说的明军重甲步兵。
在那一瞬间,博洛便改了先前想法,准备等他们耗掉些体力便率军杀出将其尽数歼灭。
可明军将领却也贼得很,用他们把前营里的兵卒彻底冲溃之后便将其撤了下去,直让博洛在心里大呼可惜。
“冲!冲!明军火药已经耗尽,再冲一阵他们便要溃了,到时候银钱、女人想要什么有什么!”
“大人~~!给一条生路吧,已冲了数阵了~~!”
不远处的对话将博洛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当他看见跪在营墙外的降军兵卒时心中不由生出了一阵厌恶。
这一阵子下来,博洛已看得明明白白,莫看明军人数不少,但能打的除了撤走的重甲步兵之外却也只有当面这些。
前营里的这些废物居然冲了几次都被对面击退,如此战力又怎能不让他厌恶。
“拿弓来!”
博洛话音落下,一把重弓便被递入了他的手中。
随后却也不见他如何瞄准,弓开弦松,那个还在哭告的降军便斜斜栽倒在了地上。
“没听见军令吗?完了自己去领五鞭子。”
“嗻!”
平白被罚了五鞭子,那个军将的满心怨气自然就撒到了前营的降军身上。
“放箭!”
一声令下,无数箭矢便朝营墙附近飞去,前营降军为了躲避箭矢便又一次扑了出去。
“整备。”
就当后营中的人还在判断前营降军能否冲破敌阵时,等了半夜的军令终于到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前营降军不出意料的又一次退了下来,而那股明军却趁这个机会将一半人马撤到了后方,只留另一半在原地,显然是有了撤退的打算。
“贝勒爷!他们要跑!”
“莫急,再等等。”
那戈什哈到底是跟了博洛多年的,只这一句他便明白,哪怕看透敌军虚实,但自家贝勒爷还是一如既往本着付出最小代价的原则。
毕竟贝勒爷家没多少本钱啊。
于心中叹了一句,那戈什哈便也跟着将注意力放在了对面明军身上。
此时后撤的那一部分正在列阵,而留在原地的那些却已开始了撤退。
他知道这就是贝勒爷等待的机会,就如老一辈寻到了猎物的破绽一般。
“进军!”
博洛一声令下,早就等在营墙旁边的兵卒便以最快的速度打开了大门。
紧接着一队披甲人就如出笼猛虎般直扑明军而去。
常冠林并非没有考虑过清军会趁此时机向他袭来,可二者中间还隔着那么多人,哪怕不将他们的命当会事,却也得考虑这么多障碍会不会对己方阵型造成不好的影响。
只是他终归还是高估了降兵在博洛眼中的价值。
既然退向营寨的刻意杀,那靠近军阵的为何不能杀?
“挡路者死!”
军阵每前进一步,披甲人便发出一阵大喝,披甲人每发出一阵喝声便有数名降兵被砍翻在地。
如此反复,不消几轮两军之间便再也没了阻隔。
“稳住!”
见此情形,常冠林自已猜到对方的盘算,朝着已退至数十步之外的后队喊了一声他便以自己的位置压着前队后撤速度。
“保持阵型!鞑子还远,莫慌!”
也不知是先前“交战”给了麾下兵卒信心,还是常冠林的举措起了作用。
这些兵卒竟然就在强敌面前以完整的阵型缓缓退了下来。
“放箭!”
披甲人虽早已进入了弓箭的射程,常冠林却还是等两军相距三四十步时才下令放箭,毕竟他们所存箭矢已然不剩多少了。
一阵箭雨落下,在重型布面甲的护持之下,披甲人前进的步伐却未受到半点影响。
“列阵!打垮这支鞑子!”
随着前队的融入,原本显得有些单薄的军阵逐渐变得厚实了起来。
刀盾手、长矛手各就各位,除了缺些远程手段之外,这阵型却也算得上完善。
只是已厮杀了好一阵子,却不知能不能撑到全军撤走。
就当此时,一阵破空自他们身后传来,紧接着常冠林便看见一根根火箭如流星般坠入鞑子军阵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