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迈了出门槛,目光环扫一遍,最后落在带头的那名军官身上,客气地拱了拱手道:“在下贾环,不知江把总带着众弟兄来此作甚?”
这个江斌约莫三十许岁,目光犀利,看着十分硬朗,他上下打量了一遍贾环,估计是见贾环穿着秀才服装,神色稍缓地道:“原来是环三爷,标下平日也曾听林大人提起过您,敢问环三爷,林大人如今安在?”
贾环正要答话,林如海的声音便从屋里传了出来:“江把总,本官在此,进来说话。”
江斌听到林如海的声音,顿时松了口气,打了个手势让众盐兵收起武器,然后举步进了房间。
这时林黛玉和雪雁已经回避到屏风后面了,江斌看到地上几具尸体,不由大吃一惊,快步来到床前单膝跪倒:“属下来迟,罪该万死!”
贾环暗暗向石头使了个眼色,让他退出去,林如海既然让这个江斌进来,应该是信得过的心腹。
果然,林如海淡淡地道:“江把总起来吧,马上带人封锁城门,缉拿恶奴刁胜,此人极有可能是卧底,一定要把他抓住。”
江把总连忙领命而去了,并且留下一队人保护林如海的安全。
贾环却是暗暗乍舌,林如海竟然能直接下令封城,根本不用通知地方文武官员,可见他这个巡盐御史的权力之大,不仅凌驾在都转运盐使司之上,也凌驾于扬州知府之上。
林如海眯了一阵子,精神也恢复了些,坐起来叹了口气道:“本官这次也算是老猫烧须了,没成想身边竟潜伏了一个家贼,要不是环哥你机警,本官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贾环忙安慰道:“即便是猛虎也有打盹的时候,更何况是人,只能怪刁胜这贼子藏得太深了。”
林如海苦笑道:“环哥儿不必为姑父我挽尊,这次的确是我大意了,只看到外头,却忽视了里头,竟被奸细打入了内部,不过环哥儿你放心,这个江斌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绝对信得过。”
贾环皱眉道:“姑父觉得刁胜是受人指使的?”
林如海点了点头。
贾环心中一动道:“对了,刁胜恍惚在无意中说了一句,姑父挡了太多人的财路,莫非……?”
林如海眼中冷芒一闪,淡淡地道:“大家都以为巡盐御史这个职位是个肥差,没错,是肥差不假,但有道是树大招风,殊不知这满朝上下,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稍微行差踏错,就是万丈深渊,万劫不复,这些年来,本官虽然一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但免不了得罪人,犹是这几年,辽东吃紧,糜费日重,国库不堪重负。
朝廷已经数次提高盐课,本官也不遗余力地打击私盐,日夜巡视各地盐场,无非是想多收些盐税填补辽东这个窟窿,得罪人便在所难免了。”
贾环不由恍然大悟,盐可是重利啊,其中的利益牵涉巨大,而两淮地区又是整个大晋最大的盐区,上至满朝权贵,下至地方豪绅百姓,不知多少人指望着两淮的盐吃饭,林如海抓得紧,自然动了很多人的蛋糕,只怕暗地里不知有多少人想他死呢。
啧啧,看来这个巡盐御史的职位不仅是肥缺,也是个要命的烫手山芋啊。
“那姑父觉得是何人指使刁胜谋害您的?”贾环沉声问道。
林如海摇了摇头道:“说不准,也许是盐枭,也许是……”
林如海没有说下去,只是疲惫地合上眼。
贾环知趣地没有继续追问,道:“姑父也乏了,先休息一会,环儿找人来把屋里打扫一下。”
林如海点头道:“去找萧磊来,除了他,府里其他人都未必信得过。”
萧磊正是萧管家的儿子,贾环倒是曾经见过一次,便出门叫了一个婆子去召萧磊来。
萧磊约莫二十出头,估计是年纪轻,所以萧管家失足落水后,林如海并没有让他接替管家一职,而是用了经验更丰富的刁胜。
很快,萧磊便赶来了,十分沉静的一名青年,办事能力也不差,贾环吩咐了一番,他便立即组织人手清理了林如海的屋子,把尸体处理掉,同时开始召集一众家仆,逐一甄别内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