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从角门进了荣国府,一路上遇到的下人虽然都纷纷见礼,但眼神均十分古怪,贾环甚至从她们的目光中看到了同情和怜悯。
贾环的心顿时更加不安了,加快脚步回到自己的小院,结果一进院,那些婆子非但没有兴高采烈,还有点惊慌失措,眼神闪躲。
贾环皱眉问道:“发生何事?”
这时小雀儿从屋里快步走了出来,一见贾环,同样吃了一惊,吃吃地道:“三爷……回来了!”
贾环顿时疑心更重,往屋里看了一眼,不见平儿出来,便沉声道:“平儿不在家?”
“平儿姐姐……她……她!”
贾环面色一沉,厉声喝道:“何事吞吞吐吐?”
贾环平时脾气很好,跟大家都是有讲有笑的,此时突然发怒,小雀儿登时吓得肩头一耸,小脸都白了,吃吃地道:“平儿姐姐去了姨奶奶屋里,姨奶奶她受了点伤……”
贾环的心咯噔一下,急忙转身离开院子,往赵姨娘的住处飞快地跑去。
“三爷等等,三爷……!”小雀儿追了出来,但贾环脚步不停,一下子就没了影,小雀儿只能急得直跺脚。
贾环很快便奔至赵姨娘的住处,还没进门便听到一阵阵哭声,听声音应该是贾探春、平儿,还有赵姨娘身边的婢女小吉祥在哭。
贾环的心瞬间沉到谷底,眉头也在突突地乱跳,一个箭步冲了进屋,眼前的情景登时让他僵在当场,如同石化一般。
只见赵姨娘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头上包扎着一圈带血的纱布,嘴唇苍白,面无血色,一只手软绵绵地垂到床沿外,贾探春正扑倒在赵姨娘怀中放声痛哭,平儿、吉祥、还有乳母张嬷嬷则跪倒在床前哭泣。
贾环脑袋一片空白,喃喃地道:“发……生何事?”
这时,众人猛然发觉了贾环,平儿娇躯一颤,赶忙站起来,走到贾环身边道:“三爷……你回来了。”
贾环绕过平儿,动作机械地行到床前,问道:“三姐姐,姨娘她怎么了?”
贾探春此时已经哭得两眼红肿,肝肠寸断,泪流满脸地抬头看着贾环,泣不成声。
张嬷嬷是贾环的乳母,这时上前搂住贾环泣声道:“环哥儿你总算回来了,你姨娘……已经不中用了,节哀顺变吧!”
贾环瞬时如遭五雷轰顶,扑通地软倒在地上,握住赵姨娘的手,发现还有些温热,再一探鼻息,鼻息脉博却早已全无了,倾刻间,一股遏止不住的悲痛从心间涌起,眼泪随即汹涌而出,嘴巴大张,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发不出任何声音来,捂住胸口,仿佛溺水者一般,那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红发紫。
平儿见状大惊失色,急忙跪下来搂住贾环大哭道:“三爷,小祖宗,别吓我!”
张嬷嬷到底老成有经验些,急忙往贾环的后背大力猛拍了几下,贾环终于放声哭了出来。
“不怕,不怕,哭出来就好了!”张嬷嬷一边轻拍着贾环的后背,一边擦着眼泪道。
平儿眼见贾环脸上的紫色渐渐退去,不由松了口气,又看到他哭得肝肠寸断的,禁不住悲上心头,紧紧地搂住贾环一起痛哭。
贾环是个鸠占鹊巢的穿越者,说实话,他对贾府没多少归属感,对贾母、贾政、王夫人更无半点亲情可言,如果非要谈亲情,那他对赵姨娘这个生母倒是有点亲情,但也说不上多么深厚,也许是身体原主人的原因吧,此刻眼泪却是止不住地往下流,内心一阵阵的揪痛。
想当初出发到通州参加院试时,赵姨娘还活蹦乱跳地叮嘱自己,没想到自己再回来时已经天人永隔,连最后一面也没见着。
此时此刻,贾环的脑海都被原主人原有的记忆占据了,小时候的点点滴滴都特别清晰,无尽的悲痛就像潮水一般在体内涌动,转化为泼天盖地的眼泪,那撕心裂肺般的哭声简直让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闻讯赶来的林黛玉站在房门外,片刻已经泪沾衣裳,她本是多愁善感之人,加上同样有着深彻的丧母之痛,此刻听着贾环撕心裂肺般的哭声,又念及母亲生前的音容笑颜,眼泪更是大滴大滴流出来,要不是扶着门眶,已经软倒在地上了。
王夫人、王熙凤、邢夫人、还有三春、薛宝钗和薛姨妈等也先后赶来了,沉默地站在院子外,表情不一而足。
贾政脚步踉跄地迈进了院子,进屋看了一眼,又脚步踉跄地离开了,期间没有跟王夫人有过任何交流,后者始终面无表情,最后吩咐了王熙凤一句便也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