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思行跟着进了浴室。
她在这个出租屋里没有住多久,但已经到处都是她的痕迹,洗手台上放着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还放着她的粉色发箍。她有很多条毛巾,把架子挂得满满当当。
关思行很喜欢这种连呼吸的空气里都有蒋尤尤的感觉。很多人都说他不懂生活,活得很没意思,他的确不懂,他只懂物理书里的世界。他现在终于懂了,书本以外的世界——有趣、有颜色的世界。
蒋尤尤取来干毛巾,一回头看见关思行正在看她,用湿漉漉的眼睛,很专注地看她。
“尤尤。”
“嗯。”
他不善言辞,但眼睛学会了说话。
蒋尤尤给他擦脸上的水,被这样注视着,心脏像被泡进了橘子汽水里,吸饱之后,疯狂地膨胀:“你是不是很喜欢我呀?”
关思行用力地点头。
“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十六岁那年。
他说:“是一见钟情。”
蒋尤尤用毛巾盖住他的头,她的手拉着毛巾的两端,使了一点力气,把他拉下来,她踮起脚,够到关思行的唇,吻上去。
他很生涩,都不知道接吻的时候可以抱女孩子的腰。
但是又很会取悦她,张着嘴,小心翼翼地探出去,轻轻地、慢慢地勾勾缠缠,呼吸的时候叫她的名字。
“尤尤,”他红着脸问,“我会吗?”
上次被她说不会之后,他看了很多很多的视频啊。他是研究院最年轻的物理工程师,学习能力一直都是最好的。
他握住蒋尤尤的手腕,迫切地看着她,耳朵都烫红了,急着想要反馈:“我做得好不好?”
好真诚。
没有人能拒绝这么赤诚热烈的喜欢。
“做得很好。”蒋尤尤把毛巾丢在一边,“你很好。”
她抱住他,深吻。
潮湿的衣服,发烫的体温,还有纠缠在一起的呼吸,都在说这个夏季的雨后余热有多嚣张。
下午两点,雨还没有停。
因为下雨,游乐园歇业了。
一位职员有东西落在了安保室,她回来取东西,看见大门还开着,问保安:“怎么还没关门?”
“有位先生包了下午场。”
“这么大雨包场?”职员探头往里看,没有看到人,只看到地上放着一把黑色的雨伞,“几个人啊,在里面干嘛呢?”
保安说:“就一位先生,好像丢了什么东西。”
雨傍晚才停。
温长龄听见推开门的声音,立马跑出茶室。
是谢商外出回来了,身上的衣服全部湿了,头发在滴水,皮肤上蒙了一层水汽,显得更加冷白。
“你去哪里了?没有打伞吗?怎么都湿了?”
谢商还没回答。
温长龄又急急忙忙催他:“你快去洗澡换衣服,不要感冒了。”
她朝他跑过来的时候,谢商就想抱她,但是他一身雨水。他先去浴室洗漱,洗完出来,温长龄已经不在他院子里了。
天将黑,未黑。
谢商进了卧室,没开灯,找出抽屉里的火柴盒,取出来一根,划过盒子磷面的同时,燃起一簇火光。
他打开点香的炉子,手里拿着那支潮湿的签文,纸卡泡了水,烧得很慢,他换了好几根火柴。
午饭之后,他问过翟文瑾女士了,抽到了下下签,一定要烧掉。他是真不信这东西,但也是真的去游乐园找了四个小时。
“谢商。”
门没关,温长龄端着一只碗进来了。
炉子里的火光还没灭尽,在谢商抬头的瞬间,光的影子和温长龄一起跑进了他眼里。
“你把这个喝了。”
谢商闻到了很重的姜味。
那碗里乌黑乌黑的,不知道她是加了多少红糖。谢商端起碗,喝了一口,有点烫,甜得腻人。
窗外湿气很重,雨后的空气里有草的味道,入夜最后的一抹光恋恋不舍地离开窗台,炉子里那支让谢商不安焦躁了许久的签文已经变成了灰烬。
“长龄。”
“嗯。”
太暗了,温长龄看不清谢商的脸,她走到他面前去。
“你以后会爱上别人吗?”谢商问得突然,没头没尾。
他只要不分手,只要温长龄不爱别人。
房间里越来越暗。
温长龄突然抱住了谢商。
“不会。”
“一定不会吗?”
“一定不会。”温长龄第一次这么郑重,“我是拥有过星星的人,起点太高了,不会再有别人,不会爱别人。”
她的一句话,抚平了谢商所有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