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中绽放着酒液的辛辣,少年恍然回神。
眼前是孤寂的衣冠冢,他没有见到那个敬重的道人最后一面。
少年有些遗憾。
周仓将手搭在少年的肩上,语重心长:“外头,朝廷的军队很快就要打进来了,孩子啊,你还年轻,你得继承贤师的衣钵,趁乱的时候逃出去。”
少年咬着嘴唇摇头:“不!我要和黄巾军们一同战死在这座城中!”
并没有给两人太多争辩的时间,城头突然火光大作,皇甫嵩的军队开始攻城。
朝廷的军队是吃米吃肉的,由贫苦农民的军队,怎么挡得住朝廷?
今夜,是张角的死讯传遍全军的一夜,黄巾军之中,皆是悲意。
朝廷军队,趁这个时候大举进攻。
等到少年回到城中,四周皆是金戈铁马,是硝烟在城中弥漫,是血肉撕裂的声音。
他看到了很多大汉的军队,很多很多。
在这一刻,原本已经做好赴死之意的少年,却破天荒有点颤栗。
是害怕吗?
果然,娘亲说的不错,人不能吃的太饱了,跟着师父吃了这么久的饱饭,有一天,他居然会惧怕死亡。
少年捡起了一名死去黄巾军的兵刃,他冲入了硝烟之中。
手中长枪刚刚刺穿一人胸膛,已然是疲惫。
稍有松懈,一名汉军大刀以临头顶,少年却有些安然的闭上眼睛。
疼痛并未像想象中那样袭来,脸上泼洒着一腔热血,睁眼一看,周仓手中的大刀,已斩断那名汉军头颅。
“走!”周仓怒喝一声,牵着少年的手,带着一帮黄巾军突围。
他们一路边砍边杀,少年的身子并不算强壮,不久便是气喘吁吁。
身旁的周仓仿佛有万夫莫敌之勇,硬生生带着他杀出了一条血路。
不远处少年看到了一道身影。
身穿麻布道袍,披头散发,手持血色长剑的张梁。
“师叔!”少年一声大喊,快速来至张梁身旁,人公将军张梁笑望于他,伸手揉着少年头颅,看着满城汉军,遗憾叹息一声。
“可惜,出不去了,满仓,怕吗?”
不知为何,落入绝境,少年反而为之一笑。
“之前没饿,有点怕,但现在饿了,反而不怕了。”
张梁大笑,与残余黄巾军,血战汉军!
“周仓,你跑得快,有机会带满仓走,去找我哥张宝,他还是個孩子。”乱战之中,张梁嘱咐:“我会为你们杀出一条血路!”
可战事的变化瞬息万变,黄巾军首领人公将军张梁在此的消息瞬间传遍,大批的士卒赶到。
张梁等人拼尽全力,终究是未能杀出一条血路。
袍泽战死,血染战甲,终能矗立在战场之中的,不过十余人。
张梁手中长剑已经弯折,无力再战,面对身前已成包围之势的汉军,眼中留有遗憾之色。
“张梁,降,可暂不死。”一位武将,自人群中走出,遥望黄巾众人,目光如炬。
“诸位,可愿降?”
“不降!”满仓呐喊。
“不降!”周仓接道。
一声声不降响起,十余人,无一人愿降。
他们不会降欺压他们的大汉投降,不过一死而已。
皇甫嵩轻轻摇头,叹息一生,不做言语,缓缓抬手。
百余名弓手,弦如满月,目看黄巾众人,无一人面露惧色。
随着皇甫嵩一挥手,箭雨呼啸而来。
少年脸上没有惧色,只有一抹笑意,他不后悔也不再恐惧,只可惜没有见到师父最后一面。
当年的那个大饼,他吃得很饱,当年清疮的草药其实很疼,但是吃着饼就感觉不到了。
当年跟着师父打开那粮仓的时候,那时候他才知道,人是真的可以一直吃饱的。
他想一直吃饱,也想让李姐姐一直吃饱,也想让跟随着师父的黄巾军们一起吃饱,可惜失败了。
师父,地下能吃饱吗?
所有人面对箭雨之时,都只有一抹解脱,一抹释然,却无一人有恐惧。
生在这个世道,死了或许就是最好的解脱。
“只可惜,仍是心有不甘啊…”张梁叹息一声,闭上眼睛,静待箭雨落下。
可刹那间狂风大作,飓风呼啸,使人颤栗不稳,连带那漫天箭雨,被吹拂的不知所踪。
天地间乌云密布,唯有电闪雷鸣。
一名汉军,指着天空面露惶恐,突然失声大叫:“看那!神仙!神仙出现了!”
所有人纷纷抬头,乌云密布的天地之间,电闪雷鸣的光芒之中,只看到有一位一手持拂尘,一手持宝剑的黄袍道人,在天地间踏空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