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柔早已沉沉睡去。

祁修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熟睡的容颜。赫然发现，阿柔的眼角不知何时爬上了深深的皱纹。饶是如此，他还是喜欢看她睡着的样子。因为只有她睡着的时候，才是安静的。就像一条奔流的河，静止下来成为一泓透澈的湖水。不用再担心她会什么时候，消无声息的溜走。

他伸出手来，轻轻的拨弄她眼角的皱纹，想要用手指将那皱纹熨平。可是，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于是，他俯下身来，改用唇来熨烫。

“别闹……”阿柔翻了个身。

祁修顿了顿，在她刚刚因为翻身而闪出来的一线地方，侧身躺下。将手轻轻的环绕过她的腰肢。手掌碰触到她的腹部，心头顿时一片柔软。

当年，阿柔怀祁十三的时候，正是祁修最艰难的时候。他受制于谢之东兄妹，连把阿柔接回府中都不敢，甚至不敢去看她。那个时候，也是他最煎熬的时候。他懊悔自己的冲动，不该在举步维艰的时候，将阿柔陷入危险的境地。又庆幸，幸亏自己放纵了一回，否则，他和阿柔的命运，恐怕都将会发展向未知的方向。

“阿柔，对不起。阿柔，谢谢你。”祁修低低呢喃着，虽然他知道此刻熟睡的阿柔一定听不到他的话，可是他还是想说。

阿柔这一觉好睡。

若不是齐思甜来叫她，恐怕她会一直睡到晌午去。

齐思甜嗅着鼻子，在阿柔身上问来问去，似笑非笑道：“君上昨日歇在这里？”

阿柔真的不知道祁修后来走了没有，她睨着惺忪的睡眼：“我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

齐思甜道：“你身上有君上的味道。”

“什么？”阿柔微微蹙眉：“什么味道？”

齐思甜似乎陷入了深思之中，许久摇头道：“说不清楚。仿佛口渴的人，端起一碗水来，那水的味道。”

阿柔凝视着她：“你还是喜欢祁修的，对不对？”

齐思甜一笑，笑容有些苍白：“都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呢？左不过，活一天算一天罢了。”

阿柔轻叹一声：“是祁修负你啊。”

齐思甜摇头：“我可不这么想。我自幼便知道，自己将来要嫁的男人，必定不会只有我一个女人。从懂事开始，我学的便是怎样在佳丽云集的后宅之中，立于不败之地。女人这一辈子，青春年少能有几时？总不免有色衰爱弛那一天。我所求的，从来都不是留住男人的情。

在我青春正好之时，也是君上年貌最佳之时。他也曾给予我世间青春男女应有的郎情妾意。对于我来说，这就已经足够了。”

齐思甜望着阿柔：“我们也曾有过美好的过往的，所以，你不用为我感到惋惜。”

阿柔伸手，将齐思甜抱在怀里：“公主殿下，您真的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子。”

“好了，都一把年纪了，说这个做什么。”齐思甜轻轻拍了拍阿柔的后背：“你不是说你儿媳妇养了些菊花，正好拿出来办赏花宴共赏么？我可是当真了的。这就带人来搬取了去的。”

阿柔长大嘴巴，有些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我只是随口说说的罢了。”

“那可不行，今日这菊花，我无论如何都搬走借几天的。”

“那……好吧……”阿柔说这话的时候，真的是无比的心虚啊。抬声吩咐外头：“去请王妃来。”这里只有宋氏一个王妃，所以侍女们一听就知道去请谁。

过了好一会儿，宋氏才从外头急匆匆的走进来，袖子卷着，身前还系着围裙。头发高高的的挽起在头顶，只用一块布帕包裹。问道：“母妃唤我，有什么吩咐？”

齐思甜愕然的看着这样打扮的宋氏：“你这是做什么？怎么不像个王妃倒像个农夫？”

宋氏闻言，笑道：“回圣母皇太后的话，臣妾还真的是在种田。”

齐思甜笑道：“疯了，可是疯了。我南国就算再穷，难道还管不起你们婆媳俩的餐饭么？怎么教个堂堂的王妃，去种田？”说着，向宋氏道：“肯定是你婆婆看不得儿媳妇清闲，故意想出来折腾你的。你年轻不懂事，受了委屈都不知道。如今我在这里，快快于我说了，我替你做主。”

宋氏但笑不语，并不接腔。

阿柔道：“公主殿下，这你可冤枉我了。我这儿媳妇可是孝顺的很呢。我可舍不得折腾她。是她在学医术。想要更好的掌握药性，自然是亲自种养药材来的更好。”

齐思甜其实是知道的，只不过故意那样说笑罢了，闻言道：“你倒是推得干净。”又转向宋氏道：“我之所以要帮你出头呢，实则想借你点儿东西。倘若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你可要想好了。”

宋氏道：“但不知太后要借什么？”

齐思甜也不拐弯抹角，说道：“你婆婆说你颇养了几盆菊花，正好我要筹办个赏花宴，特地来借你的菊花用用。”

“啊？”宋氏目瞪口呆，有些无措的将目光投向阿柔。

阿柔半垂着眼眸：“既然圣母皇太后都说出来了，总不能让她老人家的金口玉言掉在地上。说不得，你使人给送过去便罢。”

“啊。”宋氏两眼发直：“儿媳这就去办。”说完僵硬的转身，向外走去。

齐思甜笑道：“你们婆媳两个都是什么毛病。就是搬过去看看，应个景儿，又不是要你们的。看把你们给心疼的什么样子。”

阿柔嘿嘿笑了两声：“只要您不嫌弃，全都留下都成。”

齐思甜眉峰一簇：“我怎么听着这话不太对味儿呢？”说完沉思片刻：“不行，我还是亲自去看看，你们养的到底是什么稀奇的品种。”

阿柔捏着嗓子送客：“公主殿下慢走，公主殿下回见。”

等齐思甜的身影走得看不见了，她连忙从床上下来，随便拉起一件衣服穿上，吩咐侍女：“如果圣母皇太后再回来，你们就告诉她我出门了，不在家。”

说完，急匆匆出门，躲到宋氏的房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