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儿……”
“听说南国如今是你父子执掌江山,你父陈兵边境,现在又派你过来,想干什么?”
“娘……”
“你别说了,你回去告诉祁修。有胆让他踩踏我东廷一草一木试试?我东廷自有雄师百万,定叫他好看。”
年轻人已经急的满脸通红,头上的汗珠扑簌簌往下流,眼睛里泪水只转圈,就差嘴巴一咧开始哭了。他大越也是知道自己的毛病的,于是不再说什么。从袖筒里抽出一个卷轴,双手擎着顶在头顶上。
一旁的侍女见了,走过来从他手中接过卷轴,呈于阿柔。阿柔本来想把那卷轴扔在一旁,但是看见那年轻人目光中的殷切,心中不忍。于是将那卷轴展开,只看了一眼,她浑身便僵住了。
那画卷上一个意态风流的男子,正是年轻时的祁修。他的身子斜斜躺着,衣襟大敞。一只手中捏着酒壶,醉眼朦胧。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在他另一手的臂弯中,圈着一个幼儿。那幼儿四五岁的样子,蜷缩着身子依偎在他身边,睡梦正酣。
“娘……亲……”地上跪着的年轻人见她神色有异,唤了她一声。
阿柔这才回过神来。一旁的萧国恒确实略略一惊,转头看向了那年轻人。他原来和这屋子里的其他人一样,都以为那年轻人唤阿柔娘,是娘娘的意思。谁知竟是唤她娘亲。
萧国恒知道,阿柔之前曾经遗失过一个孩子。可是,对于自己忽然冒出一个连说话都这样费劲的大哥,他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儿难以接受的。
阿柔转向那年轻人:“你其实不必唤我娘亲。你的生母是安和公主,也就是你国中的齐皇后。当时有些坎坷,所以你才被我抱在身边。但其实,我也并没有照顾你几天,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给你取过。”
年轻人脸上露出落寞的神色,垂下头去。他本来说话就费劲,此时心里不平静,更加说不出什么来。
他愣了好久,又从袖口里掏出一封信来。
阿柔将那信打开:
见字如面,母亲在上,受孩儿十三一拜。
儿自幼离开娘怀,每每辗转反侧,昼夜啼哭不能安眠。二十几年,儿不识母,母不识儿,以致错身而过,抱憾不及。儿今虽身居高位,为人子者,不能侍奉母亲膝下,何以教化万民?乞娘亲,成全儿一番殷殷孝心。
儿祁十三,再拜。
“十……三……”阿柔捏着那薄薄的一张信笺,有种腾云驾雾之感。她抬起头看向身边的侍女:“你掐我一把,看我是不是做梦?”
侍女哪里敢,连忙告罪。
阿柔又转向一旁侍立的萧国恒:“恒儿,你告诉母妃,这是不是真的?”
萧国恒将那信拿过去看了一眼。就算祁十三是阿柔那个失散多年的孩子,可是萧国恒又去哪里知道去?那个时候,萧国恒还没有出生呢。
他低低提醒阿柔:“母妃,宁王爷还跪着呢。”
阿柔这才想起什么,吩咐左右将那年轻人扶起。可怜当年那个被生母踹给阿柔抚养的小胖子,如今的宁王爷,在地上跪了那么久,腿都跪麻了。可是还不敢表现出来。咬着牙站在一旁。
阿柔知道他的毛病,吩咐他一旁坐了。又吩咐人给他准本东廷最有名的点心和上佳的菜肴来款待他。
宁王爷一激动就更加的什么都说不出,于是用行动来表达自己见到阿柔有多高兴,闷头吃饭。
一旁打横相陪的萧国恒却明显有些神魂不属。阿柔明白他在想什么。其实她现在一把年纪了,儿孙绕膝,是不愿意再折腾的。可是,南国兵陈边境,意思很明显。如果阿柔不回去,祁修不会善罢干休。
想起祁修,阿柔就一肚子莫名之火。当初,她就算是被齐献利用,送到南国去也是为了和马良辰团聚。齐献的用意大约也只是想用她来拉拢马良辰。若是没有祁修横生事端,她和马良辰也许……
阿柔摇了摇头,深知自己不能往下想了。马良辰是她的哥哥,无论以前,现在还是将来,他都只能是她的哥哥。
可是,阿柔还是无限的憎恨祁修。祁修的自私,无出其左右者。阿柔清楚的记得,祁修亲口说过,他小时候落难之时,带着只有三岁的祁玉颜躲在湖边。倘若那时祁玉颜要是敢哭,惊动搜捕他们的人,他会把祁玉颜推进湖中。
要知道,祁玉颜可是他的亲妹妹。他那是才五岁。父母刚刚亡故,只有祁玉颜这个一个亲人。
就是这样冷血无情的一个人,阿柔还真想不出,有什么事是他干不出来的。
“这个混蛋。”阿柔在心底咒骂祁修:“真是祸害遗万年。老天爷怎么不收了他个妖孽。”
阿柔转向宁王爷:“孩子啊,你回去告诉祁修,就说我已经死了。”
宁王爷闻言,摇了摇头:“不回。”这俩字他倒是回答的快,一看就是早就想好的。
“那好吧。”阿柔心里烦。又将祁修拎出来暗暗骂了一通。之后安排人伺候祁宁去休息。不管怎么说,这孩子也叫她一声娘亲,是她亲手从阎王爷那里把他拉回来的。他又是个和正常孩子不一样的孩子,总不能将他赶出去,令他露宿山头。
可是,因为祁修忽然弄的这一出,轻易就将阿柔多年来养成的宁静心境给搅乱了。她无论如何睡不着,于是,习惯性的唤了一声:“雀儿……”
一个小丫头走过来:“太妃娘娘有何吩咐?”
阿柔不见雀儿,有些奇怪:“雀儿呢?”
小丫头道:“雀儿姐姐还没有回来。”
“她做什么去了?”
“您白日里吩咐,照顾宁王爷去了。”
阿柔这才想起,雀儿原本就是南国人。祁宁来了,她自然是比旁的侍女要有心的多。也正是因此,阿柔不免又在心中骂了祁修几句。反正她也睡不着,索性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