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年入宫的时候已经十几岁了,那时候把自己的宝货给阉了,更需要一种勇气。
那时候没饭吃就得死,所以做个太监反倒是一种好事,再加上这些年他得了宫内“干爹”的赏识,往上爬的速度其实不慢。
但身子,终究是落下了病根,凉水肯定是喝不得的。
喝的那一口,实则是在“忆苦思甜”。
他就带着两个小宦官大摇大摆地四处闲逛,本来治安越来越严格的郓州城,反倒是没人来盘查他们。
在其身后不远处,一名校尉叹了口气,道:“跟紧点。”
等差不多逛完了大半个城区,天色已尽黄昏,老者走走停停,最终在一条街上停住脚步。
而在街道那头,则是出现了一个穿着便装的年轻男子,看着岁数不大,但其身后跟着的天平军士卒,则证明了其身份。
梁信没有露出“偶遇”的惊喜,隔着老远就躬身施礼。
“晚辈见过杨公。”
杨复光打量着梁信,片刻后开口道:“听说郓州先前哪怕是在薛节度手下,也没这般热闹景象,只是你现在花钱如流水,等没钱粮的时候,他们就该吃你的肉了。”
“梁信一身民膏民脂,从百姓中来到百姓中去,散尽一身又有何妨。”
“这句话说的倒是好听。”杨复光示意梁信带路,自己走在他身旁,缓声道:“田公在朝中对你很是不满,可卢相公等人倒是上疏建议罢免你的留守一职。”
卢相公名卢携,便是上次梁信入京时,和田令孜同时邀请梁信密谈的那位。
梁信当时选了田令孜,显然,这让卢相公觉得自己被极大的蔑视了。
田公只是不满,卢相公则是要求将梁信罢职,这里面的亲疏关系,杨复光几乎是在明示梁信。
梁信心里感觉怪怪的,
至少在朝中,
自己肯定已经被划分到了阉党那一派系里面。
“下官定然不会辜负田公,不会辜负朝廷!”
杨复光心里叹息一声,也不知道梁信说的这话有几分真心,他看着天边如血残阳,缓声道:“你呢,还很年轻,朝廷让你担此大任,也是看重你的本事。
梁信,旁人都说咱们阉人争权夺利、自私凶狠,
但唯独不说咱们无能。
你呀,要好好记着,这世上不怕你坏到哪儿去,但,就怕你什么事儿也做不出来。
以后莫要让世人提起你的时候,只会说,
那梁信不就是韩简的女婿么?那女儿甚至都不是他亲生的。
梁信啊,你也是大好男儿,你比咱多了两栾子,也是比咱多了两个胆,难道不会因此觉得羞辱么?”
“杨公教诲,下官当铭记于心。”梁信笑了笑,道:“只是晚辈天平军地方小,又积贫积弱,哪里能......”
杨复光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头,下一刻,他的话让梁信也有些按捺不住,陡然瞪大眼睛。
“那么,将平卢军的齐州、淄州划分给你,你意下如何?”
他说到这里,忽然又笑道:“当然了,你得把濮、曹二州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