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嫁娶时,讲究红男绿女,指的是衣着的颜色。
当然,也仅限于达官贵人之间。
梁信从没觉得自己能摆一摆贵人的阔气,再加上这几个月来因为缺少兵马而诸事被动的那种无力感,让他真切感受到了什么叫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意思得反过来看。
早上还能有资格拜拜天子,晚上头就得让人砍下来扔田里当尿壶用。
这就是荒唐而又美好的晚唐。
生活就这么简单。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城内一处大宅内,内部的装设很奢华,曲榭长亭,夏日独有的花在园中怒放,叙说着那份独属于富贵人家的潇洒。
后宅一处打扫干净的房间内,软榻上跪坐着一个女子,身着深绿色深衣,内衬素色白衫,遮不住胸前丰盈沟壑,头上挽着“随云髻”,三千青丝里只插着几支花钿。
让人一眼就看出贵女的气质,但她的眉眼间,不经意流露出几分愁绪。
自古婚姻大事由父母长辈做主,但很少有人把婚姻做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买卖。
哪怕是政治联姻,彼此没什么情意,但也还有個明面上的相敬如宾。
所以,当乐柔听到门外那个不紧不慢的脚步声靠近门口时,她两只手缩在袖子里,悄然握紧,眼里几分无措。直到房门推开,一个身材修长的少年站在门口。
他的脸有些黑,但相貌,是不错的。
乐柔愣愣看了片刻便低下头,声细如蚊。
“妾见过...郎君。”
梁信沉吟片刻,笑道:“吃了么?”
“啊?”
乐柔也没想到能听到这个问话,愣了一下,回答道:“还没。”
“吃饭吧。”
“好...”
菜是刺史府里的厨子做的,端上来的时候,是两菜一汤。
梁信看了看,吩咐道:“今日大喜,让他做拿手的菜,多做点。”
看到乐柔疑惑的眼神,他解释道:“平日里我吃的不多,前两个月贼军围城,我基本上都是在城头吃点干粮就行。”
闻言,乐柔回答道:
“辛苦夫君了。”
“以后怕是你也要辛苦点了。”梁信替她倒了一杯茶,摇摇头:“我虽是个留守,但也没什么权势了,
以后,出去打仗的时候也会很多,得劳烦夫人,替我安守家宅。”
梁信的态度很温和,乐柔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是逼迫着自己去接受逢迎这个才见第二面的丈夫,但她看着梁信的笑脸时,也开始觉得以后的日子或许不会太坏。
菜还没上,两人还在闲聊,大多是梁信在问,乐柔怯生生地回答。
她比梁信大三岁,父亲,是魏博军治下的博州刺史乐彦祯,而韩简之所以说她是自己的女儿,只是口头上收她做了个义女。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梁信眼神一凝,想起来一件事。
似乎以后就是这个乐彦祯,趁着韩简带兵出去的功夫,在底层将士的拥戴下直接抢了魏博军节度使的位置。
但他现在,却是连自己女儿的婚姻大事都没法做主。
至于说韩简...
梁信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旁边,侍女已经端来了菜和汤。
“来,吃饭。”
“夫君也吃。”
自己的老婆很漂亮,很温柔,就连名字里也带着一个柔字。
同时,她也是个命不由己的可怜人。
梁信很喜欢,觉得这也就够了。而且,他觉得她应该也是喜欢自己的。
嗯,梁信在这一点上很自信。
夫妻俩第一次一起吃饭,放下碗筷的时候,都少了些拘束,乐柔看了一眼面前的碗筷,两腮有些羞红。
但原本在心里的一丝芥蒂,则是消散于无形。
洗漱过后,梁信揽着她,笑道:
“该回家了。”
“这儿,不是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