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盎然,却被独锁于一座小园之中。
站在阁楼上,向前看,能一直望到车马不绝的崔府门前,向后看,则是那座孤寂的小花园。
园子里到处都是青葱碧玉之色,一片生机,但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干净的地面,则意味着那儿还有人在按时打扫。
崔安潜像是早就知道梁信要来。
朝廷未重置天平军节度使,反倒是让梁信这个无权无势毫无根基的小子做了留守,这里面透露出的意味,也着实有趣。
不过,一想到那是朝廷的意思,那就正常了许多。
朝廷并未大张旗鼓地任官,但相应阶层的人,则是理所当然地知道了这个消息。
崔安潜也看出来,梁信想凭着自己的军力就彻底镇抚天平军全境,怕是难度不小。
上一任天平军节度使薛崇虽然和天平军一同死光了,但他的人脉、姻亲、甚至是后人,连带着那几個有望成为天平军节度使的人,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在这时候给梁信下绊子?
但只要自己愿意出手,那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果然,梁信并没有顾左右而言他,这一次很干脆地俯身下拜。
古代求婚得三媒六聘,可毕竟崔家和梁信之间情况特殊。
正如田令孜对梁信最欣赏的一点,那就是因为梁信够狠够果断,有大阉的风范。
当你以为他对你掏心掏肺好的时候,那就意味着他想从你身上得到一些东西。
此刻,梁信将态度放到最低。
“仆听闻崔公膝下有一明珠,若不弃,愿做捧珠之人。
回去之后,晚辈便乞兖海节度使齐公下聘,
不知崔公以为然否?”
身为天平军留守,实际上只是略低崔安潜一头,而同为藩镇的齐克让亲自下聘,可谓是给足了面子。
但就这样来说,是极不符合礼数的。
此刻,崔安潜眼里反倒露出一丝笑意。
有求于我么。
他,
很急啊。
越急,就越证明梁信其实没有那个能力翻出自己的掌控,
而现在,他甚至不惜日后被人耻笑不知礼数,也要求娶自己的女儿。
这份果决,是很好的。
女儿以后也算有个倚靠了。
但崔安潜保持沉默,像是在看傻子一般看着梁信。
虽然大家都对彼此意思心知肚明,
但某些流程,还是要走的。
不现在把你的姿态和心气彻底压低下去,以后你怎么好好对我的女儿?
正如同四千块钱一晚的货物,花费其实已经很高了,所以在共赴云雨之前,就要花更多的时间去温存,甚至逗弄似的询问她的出身来历,劝她以后好好做人。
道理,其实都懂。
既然是出来进货的,谁还不是个老司机?岂能不知道货色好坏?
纯粹是为了值回票价,追求点仪式感而已。
梁信深吸一口气,脸上出现了恰到好处的羞愧和丁点儿的愤怒,像是因为崔安潜没有回应,所以开始觉得自己的行为十分可笑。
他不再向进门那样沉稳,甚至站起身后退一步,声音嘶哑,露出几分清晰的绝望。
“崔公的意思,晚辈懂了。”
崔安潜一愣。
你又懂了?
你懂什么了?
自己正考虑着该怎么拿捏他,怎么这小子就露出一副要放弃的样子?
“晚辈本布衣,怎敢奢望贵女,是晚辈的想法,太过可笑了。
既如此,晚辈,告......”
“慢着!”
崔安潜大怒道:
“你若有求亲之意,老夫尚未回答你便后悔,你是把老夫和小女看成什么人了?”
“那,您是同意了?”梁信猛然抬起头。
“不是,我什么时候......”
梁信点点头,喃喃道:“果然,晚辈知道就是不可能的。”
崔安潜急了:“但是,老夫还没明确......”
“崔公的良苦用心,晚辈理解,但晚辈钱财私蓄皆用于接济郓州百姓,于聘礼上,只怕是太过寒酸...”
“若是老夫因聘礼寒酸就回绝,那天下人都以为老夫是见利忘义之人了!”
崔安潜站起身,之前还病恹恹的他,此刻身体恢复过来,顿时显露出常年领兵的那股子气势,走到梁信面前,一脚就踹翻了他。
“你若是出不起聘礼,老夫替你来出!”
话一出口,他就觉得不对劲。
梁信再度抬起头,极其热情地抱住崔安潜的腿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