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沉闷而沙哑,像是从地底发出来的,缓缓说道:
“若陛下以为我为灾民谏言是为了您,那就大错特错了……伱不过是个没有跟脚的宗室子弟,最易控制的傀儡,就算你想要做个明君,也不过是痴心妄想,反而会招来杀身之祸……”
“陛下若是想要褒奖裴某人,说些让裴某明目的话,那大可不必……灵帝之后,这武朝李家没一个争气的,就算是陛下,臣下也看不上眼……”
“裴某之所以谏言,之所以在朝堂之上咒骂那阉贼,只是为了在这沼泽一样的朝堂之上丢下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哪怕仅仅是溅起几个泥点子,在人心里有一丝波澜,也好过让这朝堂这天下都彻底烂下去……十年也好,二十年也好,总有人能起来反抗那阉党。”
说完这些,裴忠再次把头彻底低下,不再言语。
李云嘴角微扬,缓缓说道:
“裴忠,你欺君罔上,大逆不道,自恃清高,沽名钓誉,还真以为自己能名留青史,做一代清流表率!?在朕看来,你的所作所为,不过是自私自利,以天下为饵,钓自己的虚名罢了!”
听到这话,旁边原本还以为皇帝会劝慰裴忠的锦衣卫都满脸愕然。
皇帝的话,怎么和他们想的不一样?
这么说,小皇帝已经完全被九千岁掌控?否则的话,也不会痛骂裴忠。
刚刚垂下头的裴忠此时也再次抬头看向李云,满脸愕然,随后他猛然想到了什么,眼神中闪过震惊之色,身子都有些颤抖。
李云接着说道:
“你以为你所做的一切能震动天下人,震动朝堂,震动我这个皇帝?笑话!”
“仅仅过了这几日,朝堂中早就已经没有你的名字,市井间也未曾知晓你的存在,你不过一个欺世盗名之辈,沽名钓誉之徒!”
一旁的锦衣卫千户啧啧嘴,这皇帝骂的也太狠了,连他这个粗人都有些同情裴忠了。
当下向旁边的两名狱卒摆摆手,一同出了牢房,在外面守住。
只是听了李云的话,裴忠的眼神中却闪烁着神采,眼眶中则有泪水流下。
并不是因为屈辱和愤怒,而是因为欣喜和感动。
他明白,皇帝,在救他!
唯有皇帝将他痛骂一番,彻底割席,将他像是丧家犬一样丢弃,恩海才能忽略他的威胁,给他一条生路。
只是皇帝这么做,如果传出去,却绝对会被一些朝臣戳脊梁骨,私下里将皇帝当成阉党畜养的犬君!
裴忠此时愕然发现,皇帝和他之前想象中的固有印象并不相同,远比他想象的更有城府,更聪明,更有魄力!
此时皇帝仍然在痛骂他,脸上却没有丝毫恼怒,反而是平静的喜悦,裴忠甚至从皇帝的眼神中感受到一丝激赏。
“皇上……”裴忠热血上涌,就要阻止皇帝这么做。
他已经是个废人,活不了几天,犯不着让皇帝自毁清誉救他。
李云俯身揪住裴忠的头发,缓缓说道:
“你这逆臣,可曾想过,你的命都是朕的?如此做作,令朕大失所望。”
说话间,袖中的左手拇指微微一曲,将一枚玉虚神琼弹入裴忠口中,同时运转体内灵力,涌入裴忠体内,转瞬间在他的奇经八脉游走而过,为他渡入真灵之力。
裴忠只感觉一股暖融融的力量游走全身,肚腹之中更有一团清凉的药力扩散,迅速修复着他的身体。
原本疼痛不已的伤口此时变得酥酥麻麻,四肢百骸之中都有力量涌出。
皇帝在为他治伤!
裴忠满脸愕然地看着李云,就见皇帝的脸上现出悲悯之色,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虽然自身没有武功,裴忠却也对武者有所了解,明白像现在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只能用奇迹来形容,皇帝的武功远超出他的想象。
此时他心中先是狂喜,随后突然悲从中来,为他自己曾经的狂妄,为皇帝的宽仁,为武国社稷的希望,为自己的有眼无珠,明主就在眼前,他却自恃清高,从未察觉。
最终这一切情绪都化作一声哭喊,裴忠老泪纵横,猛地垂头在地,颤声道:
“皇上……”
一股最虔诚的崇敬仰望之意从他体内涌出,在虚空中化为一丝精纯皇气,融入李云气海之中。
下个瞬间,李云体内积攒的灵力同时涌动,转变全身,让他的丹田气海更上一层,彻底稳固。
在这灵气枯竭的大世之中,他终于修成了练气一层。
瞬间灵识凝聚,向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真灵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