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涛平静地解释：“因为这是一个天朝的公益项目，所以我们阻止了所有境外的访客ip。”

汤姆·史迪克双手拄着桌子，连珠炮一样反问：“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早点出示这个网站？更何况我根本没有从搜索引擎上得到它的信息，说明它的知名度根本无法与我们的TheFacebook相比，你又该如何回答它根本没有商标注册的问题？”

这次却是仲裁官员回答了他的问题：“因为这是个公益项目，请看。”

说着把文件推给汤姆·史迪克，大律师捡起文档，仔细看了半天，纸上印着一个网站的打印画面，只看到大量密集的中文，以及圆形的面具与大红大紫的配色。

而徐涛则趁机对他们解释道：“这个网站从今年我们买到Facebook.这个域名之后就已经筹建了，我们在当地的网络机构登记过这个网站的备案，相应的文件已经带过来了，这足以说明我们并没有任何出售这个域名的行为……”

史迪克还是不信：“不，这是胡搅蛮缠，你们根本没有注册过任何商标……”

“我们确实没有商标，但是文化内容本身就没有商标。”

徐涛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但我们的民族文化有‘变脸’这种戏剧样式，无论是‘京剧’还是‘川剧’，都有大量脸谱的内容，每种脸谱都代表着不同的寓意，而这个公益网站的宗旨就是收集各种‘脸谱’的寓意。”

“而‘Facebook’无疑是脸谱的正确翻译。”

“它不可能有商标，但它存在的时间应该已经超过了三百年，你们只凭商标的所属权、说‘Facebook’是自己首创的，无疑是没有根据的苛责。”

史迪克有点蒙了：“这不可能，我从没听说过什么‘脸谱’，这是没有道理的狡辩！”

I的仲裁官员也有点蒙了：“我也没有听说过，如果提前知道的话，我应该会请一位研究民俗文化的专家过来……”

“这事简单，我有准备。”

徐涛拍了拍身边那穿西装的年轻人的肩膀。

“小王，你去给大伙唱一段！”

“好嘞！”

一直等在旁边、跟个柱子一样坐着，并且根本不懂英语的律师应了一声。

他确实像是个外人，不过他似乎等的就是现在这一刻。

被老徐要求后，他把西装一脱，露出里面的大红马甲，掏出传家的快板红扇家什，走到会议桌中间的空地，给大伙演了一段‘醉打山门’。

唰地一下变了个红脸，仲裁官员如梦初醒般拍起了手。

唰地一下变了个白脸，史迪克吓得抄起桌上的纸就丢了过去。

唰地一下变了个蓝脸，老徐没忍住笑出了声……

唰地一下变了个黑脸，扎克伯格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双眼失去了焦距。

现场做记录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他们大概还从没经历过这样的域名诉讼，而根据公示原则，这场仲裁会在接下来由他们公开到I的纠纷记录中……事到如今，这场域名诉讼的结果当然没有什么悬念了。

可问题来了，这报告他们该怎么写呢？

半个小时后，仲裁结束了。

史迪克吃了个大亏，不仅被专家组驳回本次投诉，裁定由被投诉人保留争议域名，还被判定投诉人构成反向域名劫持。

赔钱倒是小事，丢人可是大事，史迪克在会议桌上失态乱丢纸张也要吃罚款。

出来的时候他面上无光，只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俩天朝人，拉着扎克伯格与肖恩帕克要走，俩小伙却没跟他一起离开。

“抱歉。”扎克伯格对他摇了摇头，史迪克马上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冷笑一声，“好，有种！”

然后就夹着尾巴落荒而逃了。

马克·扎克伯格耷拉着脑袋，跟肖恩·帕克小声商量了几句话，不管怎样，他们不想简单卖掉这个公司——那个陈傲天虽然傲慢，但是并没有看轻他们的潜力，时代华纳却不同，他们只想做个简单的卖音乐的平台，甚至只想把Facebook当成对付圣地亚哥的筹码。

他们也是打一开始就没想被这些人收购，只是想利用华纳对付圣地亚哥，但华纳似乎并不是圣地亚哥的对手，那么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再想到公司里的乱摊子，或许刚才就该把公司卖给华纳的念头一闪而逝。

还好那个和善的‘老徐’出来了。

他看到两年轻人，看起来并不生气或者愤怒，只是笑着说道：“我就知道你们会留下，之前告诉你们的让步策略仍然有效，我们圣地亚哥是真心诚意想跟你们合作的。”

扎克伯格苦着脸甩锅：“所以说我是真的不懂硅谷，我听他们说可以帮我们把域名判给我，我也……”

“不用担心，域名仍然可以白送给你们。”

老徐微笑着，看两个年轻人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话锋一转：“但是有个条件……”

扎克伯格紧张了起来：“股权比例可以再谈，我们愿意接受圣地亚哥的投资。”

老徐笑道：“不要误会，条件就按不久前说好的那样吧，我们并不是恶意收购方，你们不用担心，这一点我们甚至可以写在投资合同里。”

不过他又说道：“只是你也看到了，现在的Facebook是个公益网站。”

“如果将来要合并，你们必须在Facebook的主页上保留这个网站的链接，这就是这场诉讼之后我们新增的条件……同样，我们也希望把这一点写到投资合同里。”

肖恩帕克挠了挠头，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倒还好，扎克伯格听到这里，也终于露出了劫后余生般的恍惚的神色……如果只是这样的话，确实没什么不好的，而且似乎还是个对他们相当有利的条件，比起恶意收购，只是在他们首页不起眼的位置挂个什么天朝民俗文化项目的链接确实不算什么大事。

突然电话响了，扎克伯格一看名字，道了声抱歉。

然后一听就变了脸色……“爱德华多……他冻结了公司的账户。”

肖恩帕克听后皱起眉，但又狐疑地看了一眼笑眯眯看着他们的老徐，老徐点了点头：“你们忙吧，融资的事可以明天再谈，当然如果需要资金的话，随时可以找我。”

“好吧……”

两个年轻人行色匆匆地去一边商量公司的问题了，看着他们走远，老徐身边的小王控制不住大笑了起来，老徐拍了拍他让他注意一下影响，自己低下头准备发个邮件回去。

然而又在这时，又有人从后面走了上来，老徐以为是个记者，结果却是个投资家，他递来自己的名片，跟老徐握了手，说自己叫彼得·蒂尔，很高兴认识你……

这样的人在硅谷到处都是，老徐倒也没在意，然而彼得·蒂尔笑着对他说道：“很抱歉打扰你，但我是肖恩的朋友，这次你们很厉害，介意聊聊吗？”

“关于什么？”

“关于互联网的未来。”

老徐敷衍：“哦，好吧，您有什么高见呢？”

彼得·蒂尔很有热情：“我一直以为互联网的未来就在我们脚下……硅谷，你了解它吗？”

老徐回答：“略有耳闻，它是现在全世界互联网的中心。”

“是的，但它过去并不是，过去互联网世界的中心是128公路，那里有哈佛与麻省理工学院，有联邦政府提供的大量订单，而这里只是斯坦福大学为了钻斯坦福夫妇的遗嘱的空子、出租学校地产合理牟利而阴差阳错搞出来的技术扩散地。”

老徐笑道：“所以是你们这些风险投资家战胜了联邦政府。”

彼得·蒂尔却说道：“商业世界的每一刻都不会重演，我们迟早会被它抛在身后，但我看到你们似乎比我走得更靠前一些。”

“过奖了。”

“能否告诉我你们来自哪里呢？我听说你们天朝也有类似的地方，你们来自天朝的信息高速公路，还是天朝的硅谷？”

是哪里呢。

老徐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看着夜幕下湾区的灯火沉吟了起来。

如果从今年六月就想到今天的这场意外，今天的一切其实都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不仅他从一开始就不担心这个域名会反过来被人给投诉走，甚至若是布置得当，通过联盟其他中小股东、并以域名作为要挟，假戏真做完成这次恶意收购也不是不可能。

但为什么不这么做呢？是因为那个人其实很看好这两个年轻人吗？当初他故意摆出没太大兴趣的样子，果然还是装装样子吧。

老徐徐徐呼出一口气，来自太平洋的冷风缓缓吹来，明天就是2005年了，春节应该可以回一趟家了吧。

“我不知道，”老徐对他笑了笑，拿出手机开始继续发短信了，不过之后他又若有所思地补充了一句，“但你问我们来自哪里，也许我们只是来自互联网本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