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笛。
江涛。
江鸥的鸣叫声。
肖尧已经感到麻木了的鱼腥气味。
如钝刀子割在肉上一般的凛风。
肖尧垂下头,用力将身上的小毯子裹得更紧了一些。
然后打了一个喷嚏。
他很怀疑,干毯子裹在湿衣服外面到底能有多大用处。
“你还好吧?”摆渡轮上,带鱼伸手来抱住肖尧的肩膀:“好点了没有?”
肖尧摇了摇头,嘟哝了一句“去你的”,身体却很诚实地没有动,倚靠在带鱼的怀里。
“怎么样?得亏我眼睛尖。”带鱼抱着肖尧说:“你又欠我一条命。”
“嗯。”肖尧抬抬了眼皮,看向不远不近处那两个穿着反光背心的大汉-也不知是安保还是警察:“怎么这么巧啊?”
“嗐,”带鱼道:“我去看晏笑嘛。”
“晏笑,对。晏笑最近怎么样?”肖尧随口问道。
那两个反光背心开始驱散围在肖尧带鱼身旁的吃瓜群众。
“我感觉她还是有意识的,或者说已经有意识了。”带鱼认真地告诉肖尧:“昨天我和她说话的时候,看到她眼角亮晶晶的,好像是流泪了。”
“哈?”肖尧道。
“先不说这个,”带鱼道:“你这边到底怎么回事?”
肖尧扭过头,看了看江面,渡轮已经靠近江东陆嘉嘴那侧的码头了。
他不由得想起了过去自己跟沈婕一起坐黄江轮渡时的情形。
接着又想起,在认识沈婕之前,自己放学后,百无聊赖来回坐摆渡船的那些日子。
“是沈鸿生叫人做的。”肖尧告诉带鱼。
他刚要继续往下说去,船体却突然大幅摇动了一阵,接着又渐渐平稳——船靠岸下锚了。
肖尧在带鱼的搀扶下站起身来,跟着那两个反光背心下了船,径直前往陆嘉嘴辖区派出所报案。
因为报的是绑架杀人案,所里很重视,两个警察将肖尧带到了二楼里面的房间。
接待民警很严肃但也很积极,替瑟瑟发抖的肖尧拿来了一个小太阳,带鱼则暂时告辞出去帮肖尧买几件衣服换。
这两个警察一个戴眼镜,一个平头,认认真真做着笔录,时不时打断肖尧,问几个问题。
“昨天晚上的事情,”眼镜皱起了眉头:“你是怎么坚持到今天上午才被轮渡救起来的?”
肖尧一怔。
来之前昏头涨脑的,还真没顾得上想起这一茬。
“我抱着一根江山飘着的木头,漂了一夜……”肖尧支吾了半天,编道。
“可是你说,他们把你装在麻袋里,用绳子捆了……”
肖尧内心叫苦不迭,还没来得及想好说什么来圆,那平头却接过话头来:“你刚才说背后指使的人叫什么?沈红……红……”
“沈鸿生。”肖尧道。
“是那个沈鸿生吗?”眼镜说:“米为集团的老板?”
“就是他。”肖尧用力点头。
肖尧之前在沈天韵的房间里看过一部名为《美人鱼》的未来电影,里面男主去报案的时候,警察就露出了“我们是专业的,绝对不会笑”“没什么,我想起了高兴的事情”这样的表情。
而眼前,眼镜和平头对视一眼后,露出的正是这样的表情。
紧接着,二位严厉恫吓了肖尧报假警所要承担的法律责任。
“这样吧,”眼镜最后这么说:“按照你的描述,案发地点应该不在我们辖区,你要不去北虹区公安总局问问?”
带鱼帮肖尧买了干衣服回来,肖尧在卫生间换了,又和带鱼坐地铁去北虹区公安局报案。
在江底趴了一夜,手机自然是报销了,肖尧问带鱼借了手机,给天韵、郁璐颖他们报了平安,又和带鱼讲了一遍案发经过。
带鱼也问了“你是怎么在江里待了一夜还活着”这个问题,见肖尧不愿意回答,也就没有追问。
二人到了北虹公安总局,天韵和郁璐颖已经等在那边了。
“好好好,你先下来,下来。”肖尧表示吃不消:“你太重了。”
“你才太重了呢!”天韵红着眼睛,显然眼泪水没少流。
接案的警察和陆嘉嘴那两位一样,一开始很重视,但当肖尧指控幕后主使是那个沈鸿生并陈述了可能的动机后,便开始面色凝重,交头接耳,最后叫肖尧一行人等留下电话回去等通知,显然是在打马虎眼。
“这些都是黑警吧!”警察局外,天韵暴跳如雷:“我们去市局举报吧?还是纪委?”
“天韵,你先别急。”郁璐颖比较冷静:“我们先回去,从长计议。”
肖尧、带鱼、郁璐颖和沈天韵四人回到肖尧奶奶的故居,四人就此事好好讨论了一番。
为了能和带鱼、天韵解释清楚细节,肖尧和郁璐颖讨论后,把共生的秘密告诉了二人,带鱼和天韵皆各是惊惧。
“让舅舅来查这件事吧?”郁璐颖拿出手机,就要拨号:“我们怎么把他给忘了?”
“不行。”带鱼伸手从郁璐颖手中抢过手机:“不能告诉波哥。”
“为什么?”
“我们得自己解决这个问题了。”带鱼道:“波哥不一定会同意我们这么做。”
“我们要怎么做?难道你是说,再去沈鸿生的殿堂报复?”郁璐颖一下子明白了带鱼的意思。
“你们那个组织不是不允许这么干嘛?”天韵叫道:“你们想对爷爷怎么样?”
“我们不会对你爷爷怎么样的。”肖尧安慰天韵道。
“带鱼!你别自作主张出一些馊主意!谁也没说要去报复爷爷!”天韵转向带鱼斥责道。
“是是是。”带鱼尬笑道:“我错了,我是小人,我心脏,好了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