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又下了一场大雨。
门外一片浅灰色,雨点迸溅到屋里,把泥夯的地面浸的很潮湿。
屋子里没有点灯火,黑漆漆的。
一个干瘦的身影坐在门口,呆呆的望着门外惨白的晨光。
“哎呦,我说楚白,你的病可刚好.......”
话没说完,一位少年抢上几步,把木门合上。
他十六七岁年纪,手端药碗,身形壮实。
楚白记得他,好像叫陈平。
他们同村,打过架,关系并不好。
但在一场饥荒后。
两人的关系迅速牢固起来。
至于原因,很简单。
跟着楚白能听故事,还有肉吃。
不过在来到训练营后,绷紧的神经松弛,楚白一下就病倒了。
所谓病来如山倒。
腹泻,发烧,昏迷。
如果不是有陈平照顾,想来他已经死了。
“我欠你一条命。”
“这话说的。”
陈平道:“换做是我病了,你能眼睁睁看着我死。”
楚白咧嘴一笑道:“能啊,为什么不能。”
陈平楞了一下,道:“你说真的。”
“看你那副傻样子,当然是骗你的。”
楚白揪了揪他的脸道:“真话都是藏在心里,哪有说出来的。”
陈平松了口气,从怀里掏出野菜饼道:“饿了一天了,垫垫肚子吧。”
“嗯。”
楚白一口将野菜饼咬了一半,咀嚼间,看着陈平滚动的喉头,含糊道:“没吃。”
陈平道:“吃过了。”
楚白掰了一半道:“那再吃点。”
陈平接过菜饼,嘴角露出笑纹。
“什么时候开始考核?”
“明天。”陈平道:“通过考核,才能正式成为捕快。”
楚白把药汤饮尽,呼了口气道:“熬出头了,咱们终于要活的像个人了。”
陈平听楚白话里的意思,好似对于考核十拿九稳,心里的慌乱扫平,也跟着呼了口气道:“是啊,再也不用跟流浪了。”
说着拿起药碗,脚步轻盈的走了。
待他走远,楚白把门再次打开,任凭冷风夹带着雨水落在脸上,身上。
过了片刻,楚白起身至檐下,张开嘴去迎屋檐下的雨水。
雨水浑浊不堪。
但很解渴。
楚白喝饱后。
用手掌擦了一下嘴角。
见一片碧绿的树叶贴在掌心。
他把绿叶扔进泥塘,看着污秽的泥水把绿叶包裹,说道:“这世道是容不下英雄的。”
..........
子时。
楚白躺在床上,半睡半醒间,伸手去摸枕边的手机。
一摸。
却是一张人脸。
面容方正,颇显忠厚。
“楚白,你大半夜的不睡觉,摸我脸干嘛?”
“谁摸你脸了,不过是翻身的时候碰到了而已。”
楚白伸了个懒腰道:“快点睡吧,明天还要考核呢。”
“嗯。”
陈平打了个哈气,闭上眼,酣然入睡。
楚白却睡不着,看着黑漆漆的屋顶,意识逐渐清晰起来。
这几日,他都处在昏沉之中,半睡半醒间,好似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的他,七八岁便随着父亲务农。
他曾经很想读书,可是父亲交不出学费。
于是他只能务农,因为他要吃饭,因为家里不养闲人。
等到十三四岁,他终于能独挡一面的时候。
一年大旱,一年大雨。
让家就像蒲公英般吹散了......
那个梦是如此荒诞,又是如此真实。
但最终,那个梦像晶莹的泡沫般破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