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会在这?
“这几日很忙?今天怎么到现在才下营?”
他说着无比熟稔的话,仿佛在聊家常,事实上,自年夜那天见过一面后,她与他就再没见过。
没见过,他却知道她这些日是在哪里公干,每日是何时下营。
“沈小侯爷,”他朝她走近,乐山便也向他走近,想来想去,走到他面前站定了,也只说得出牵强无力的两个字,“好巧。”
“嗯。”他应声,“本侯方从少寺府回来,旁经了此处,恰巧就在此处遇见了你,既是这样,夜色笔直,且不如一道同行?”
哪里是恰巧,他在巷道里深立,难道不是在等一个人?
从前,从前的路顺畅,夜也像今日这样深静,他却是连一句敷衍她的话都不愿说,又何谈说要约一个凑巧遇见的人同行归程。
况且,她与他并不同路。
“小女家居城东,我骑马,你乘车,不便同行,还是就从这里分了吧。”
“若是这个问题,那陈小姐就不要担心了,今日我未乘车。”他垂眸望来,眸里流光婉转,“其实是我忙至现在,没有顾得上吃口热饭,我听闻城东拐角门下,有一户面汤文君,那人宁静,实为出名。你要是肯的话,我想跟你去吃上一顿。”
“小侯爷垂爱,乐山怕是要辜负你的一番好意”
“我只有这样一个请求,你硬是,”硬是装作不识我,“硬是拒绝我的话,那未免太不给我面子,相识一场,如今连顿饭都不能一道吃了?”
这般晚了,哪里还有吃饭的地。
城东面汤文君,旧时司马相如的故事,当垆卖着酒,是想诉一诉古人的旖旎,尝一尝皓腕凝霜雪里的美意么?
“沈璞,”夜深的时候,不敢多看他的眼睛,他的眸里霜气太重。怕情绪在他眼神的追击下没有回天的余地,她也只是叹了口气,“你又何必呢?”
牵着马,还是与他一道去了。
他确实没有乘车,却也没有骑马。
时间太久了,平素见他出门在外,身后总是一帮人的样子惯了,乐山甚至都不记得,他到底会不会骑马。
从这里一路走去城东,未免太不值当,可硬是,他执意要这样,乐山也只好,与他一步步走到了城东。
马蹄踏地的声音,在黑夜里哒哒的作响,悠哉悠哉,比肩成行的身影姣好,从地面上的影子上看,像依偎在一起。
彼此靠近,夜再深,雾再重,都不觉得冷。
乐山问他,他是何必呢?
他却想问,她是为何呢?
她不是一般的女子,这个道理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可偏偏没想到,这个不一般的女子,实在太不一般,普天之下,会有撩人撩到一半转身调头就走的人吗?
他心里不愿承认,他或许知道些答案。
她心里有人了,那个人不是他。
“沈璞。”走了一半的路,她忽然喊他,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沉默。
乐山必须要喊他,喊了他,说了些话,才能打破一路走来的静谧气氛。
这一路上,她一直秉着气,连呼吸都是克制的。
走过了又一个街角,渐渐进入了无人无灯的巷道,她才惊觉,她与他同行漫步这件事,无外乎说不说话,心意在的地方,总都是相通的。
夜色又暗了一分,她却觉得,她与他现下比肩而立的场景,到底是暧昧了些。
呼了一口重重的气,乐山特意向右挪了一大寸,拉开了与他的距离,与他说话,“我突然想起,我还有正事未做,权当我反了悔,我便不去与你一道去吃面汤了,你就在这里一个人过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