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作镇定,坐正了身子,将腰杆瞬间挺直,左右拍了拍膝头。
把式十足,然则心里早是一锅粥在乱炖。
开口是正经的语气,“这个嘛,”一句话没坚持到底,瞬间又软了下去,万分讨好的表情,卖乖的语气,“我该明日就启程,吗?”
按理说,本是打算着明日便启程走的,但她好歹是读过书的人,尚知道些礼仪廉耻,总不能她白白占了他便宜,就拍一拍屁股,转身就带兵走了吧。
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已者,过,则勿惮改。
话就是这样说的,这样想想,她确实不能拍屁股立马就走人。
所以抬眼望他,甚是为难。
沈璞收到她的视线,眼睛又眯成了一条线。
眼前这个,实在不是正经的人。
不正经的男人,他见得多了,好比元家的元二,可在他面前,也还会收敛,眼前这个,恐怕都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暂先压压这口心尖正在奔涌的气,他面色如常,只是神情越发凉薄了些,“将军恐怕没听清我适才说的话,城中郡守今早来报,城外郊林涌现猛兽,官兵难以捉拿,此兽践踏城郊村庄数十户,规模十分宏大,本侯的意思是,既将军已在蓝田下榻,何不替城中百姓解决了这一遭难事,然则再启程也不迟。将军,您觉得呢?”
奇了,城郊出了这样的事,郡守为何不第一个来报于她,反到找起了他。
自然,乐山是后来才知道的,莫说蓝田,蓝田往南一带,悉数都有他的产业,郡守焉能不重视他。
只是当下,乐山听他这么一说,下意识思考起了问题的严重性,连城中郡守也为他俯首称臣,可见他在京中势力有多大,数年没归家,她竟不知,昔日在京城见着的的小侯爷,竟权大到了这般的地步了。
那她完了。
她把定远侯,沈璞给得罪了。
“自然,全听侯爷的意思,为百姓除害,是末将的职责所在,启程一事,这便休商再议。”
战战兢兢送他到了门外。
他在前头走,她隔着两步,在后面跟着。
忽而,他停下了脚步,一身大氅,才秋日的季节,他穿得无比厚实,缓缓转过身来,看样子,是有话要与她交代。
乐山低头,敬等他迟来的雷霆之怒。
然而没有,他的手摸向了胸口。
乐山怀疑他会掏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只因隐约见着他提着那东西晃到了她眼前。
不敢躲闪,即便他是伸手来打她,她也甘之如饴,更何况,昨日的事上,她也该罚。
只是半天没什么动静,才抬眼往上看了一眼。
哎,一面白色梅花绣纹的丝帕,是她的,却也不是她的。
他用食指捏住了丝帕的一角,捏到她眉眼边,“落下的。”
弹了弹手指,将这一面白净的丝帕扔到了她脸上,淡淡的梅花印瞬间遮住了她的眼,隔着朦胧的帕色,能看见他的脸。
棱角分明,比昨日见着的,还要俊郎。
“仔细你的东西,将军”
他那一声将军,唤的别有韵味,拖着尾音,她听见,心尖也跟着颤了颤。
抓住脸上的帕子,将帕子拿下,定眼再去看时,他已转身走了。
独留一地清香,是他身上的味道。
手里的帕子也还是热乎的,是他胸间残留的温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