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距离那日已经有三天了,子衿的身上也好得差不多了,身上的淤青也都差不多消散了,这几天日日被那药膏腌攒着,子衿只觉得自己都快被腌成泡酸菜了。
忍着身上的味道,子衿蹙眉唤来了夜莺。夜莺也刚刚闯进来,神色有些惊慌,“小姐!大事不妙!”子衿心里咯噔一下,夜莺虽然是个小姑娘,却是个丛不大惊小怪的人,能让她说出这番话的,想必是出了什么大事。
“小姐,北临传来消息,北戎攻破北临,守城大将败逃,而城守却以身殉国,从城门之上一跃而下,北戎铁骑踏着他的尸身进城,可怜那城守连全尸都没有。”北临城守,方靖陵也去了北临,不知他现在如何了。事到如今,子衿只盼望他能够全身而退。
这北戎当真可恶,打不过便和谈,和谈完了,合约期限还未满,只要实力稍加恢复,便片刻也不肯停歇,只是想着要如何将大成的疆土纳入囊中。北戎留着,迟早都是个祸患。
过了不多时,信鸽飞进来,夜莺拿了信递给子衿。
子衿读了信,整张脸却是煞白了。
方靖陵啊方靖陵,你为何会痴傻到此般地步?居然会为了城守能够安然无恙离开,自己穿上城守的衣裳替城守去死,如若不是那城守被人发现,你岂不是连死都要顶着别人的名号?北临失守,这个消息就被人封锁到现在才堪堪传过来,北戎攻破北临是十日之前的事情,那他岂止是没有全尸,恐怕现在都已经腐烂发臭了吧。
方靖陵在灯会上的音容,子衿一闭上眼便能想到。那个与禾儿姐一见钟情的男人,那个家族利益的牺牲品,那个懦弱却又重情的男人,他,就这般地死了。
“夜莺,去寺里捐些香火钱,让大师给方家二少爷超度吧。”子衿不知这个消息若是传到回回,禾儿姐会如何,虽说她现如今已经是回回的王妃了,可是那终究是她记忆深处的男人,那终究是她年少的梦。禾儿姐身体不好,不知道她能不能扛得住。
夜莺也是吃了一惊,“怎么会?死的不是城守吗?”子衿没有说话,半晌,才笑着说:“那个傻子啊,他这般,是要以死告诉我,他此生终于为自己做了决定吗?”子衿的脸颊上泪痕很是明显,虽然,她和方靖陵之间并无男女之情、兄妹之爱,但是,那个人,曾经对她展示了他所有的悲伤,子衿哭,是同情。
“如若当初去回回和亲的人不是禾儿姐,如若当初禾儿姐嫁给了他这,不该是他的人生啊。”他,方靖陵,无论如何都算出身名门,饱读诗书,有着功名。现在有多么凄凉,当年也就有多么潇洒。
人世无常,子衿不知,如若有一天,她自己或者是他,如若命运如此,她又该何去何从。
夜莺知道子衿心里难受,看破不说破,傻傻地笑嘻嘻道:“小姐把信给奴婢收起来吧,小姐不是说想要沐浴吗?浴汤都备下了。”
夜莺扶着子衿下床,子衿只是愣着,不做声。
夜莺招呼小丫头抬来浴桶,把东西都收拾齐整方退出去,子衿素来不喜人伺候洗澡的。夜莺向来把子衿的喜好把握得极好。
这个时候,她也的确需要一个人好好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