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不赢又道:“天下内功皆为修炼自身内息之法,本无强弱之分,只不过有的详细准确,有的粗浅走歪罢了。你这‘天海诀’本是个不错的本事,奈何董老头儿自身就太过聪明,为了合那三才剑法,过于走了轻巧难测的路子,变化有余,厚重不足。待到了你师父这一辈,又太过蠢笨,只习得一身直来直去的法门,难为董老头能拆出个阵法供他们使用,也当算是真了不得。”
孙不赢又指了指那颗大柏树道:“你现下便如你那三位师父一样,只知一味的发力猛攻,就好比轮动大锤一样,次次都是硬碰硬。可你再仔细想想,这天和海中要个锤子却是做甚?”
方莫急道:“那却是该如何?”
孙不赢见方莫动了心思,山羊胡子一撅,笑嘻嘻道:“小猴儿崽子,你不是不想学我的本事吗?”
方莫闻言脸一红,喃喃道:“你若不想说,也便罢了,我……我却也不是甚想听。”
孙不赢哈哈大笑,也不再逗方莫,接问道:“敌手若是块砖石,你用什么击破它?”
方莫道:“自是锤子。”
孙不赢又问道:“敌手若是根绳子呢?”
方莫道:“那自然用刀子。”
孙不赢点点头,追问道:“敌手若是团棉花呢?”
方莫想了想道:“那……那怕是需用锥子了。”
孙不赢闻言又是一阵大笑,点头道:“老子教你的便是这内息变化之法,光使个锤子又有何用。小猴崽子!你可看好了!”
孙不赢言罢飞身跳至方莫所击之树前,单掌烈烈打出,“碰”的一声巨响,大柏树猛颤了多下,树枝纷纷掉落,赫然留下一个深深的掌印嵌入树身之中。
孙不赢指着掌印言道:“此掌我要你学得是天之轰雷滚滚,海之波涛汹涌,一经发出,势不可挡。”
言罢转身行至第二棵树前,右掌竖立如刀,如飞似电,平平向树身砍去,只听“咔擦”一声,整个掌身已横着没入树干之中,直如刀砍斧劈。
孙不赢抽出手掌言道:“此掌我要你学得是天之霹雳闪电,海的之狂风骤雨,一经发出,如锋在手。”
孙不赢也不多说,又行至第三棵树前,单掌缓缓按住树身,也不见得如何用力,手掌竟慢慢嵌入树中,抽手看时,掌印边缘光滑整齐,似修饰过一般。
孙不赢最后道:“此掌我要你学得是天之绵绵不断,海之暗潮汹涌,一经发出,伤人无形。”
这三掌直把方莫看得目瞪口呆,实不想内力竟会有如此多样变化,顿觉武学一道确是博大精深。
孙不赢也不废话,当下把内息运动之法详详细细的讲解给方莫听,如何奔放外铄,如何化钢为柔,如何锋如刀斧,足足讲了三个时辰有余。
方莫虽非绝顶聪慧之人,但内功却颇有根基,一整天下来,已觉稍有心得。
次日他便从最擅长的刚猛掌力练起,但有孙不赢这位高人在旁指点,方莫才知火候差得实在太多,何时该发力、何时该收力、甚至何种距离打出才能发挥最大威力都是学问。
方莫单此一掌便是练了半年有余,到最后再击柏树,终可也击出一指节深的掌印,孙不赢才算满意。
待到练习第二种内息之时,方莫顿觉吃力,哪怕掌身横着击在树上,也好似巨锤击中一般,发出也的是“咚咚”之声。
孙不赢见状大怒,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藤条,打完后又是细细讲解,方莫性子倔强,也不吭声,咬牙挺住暗自琢磨。
如此下来又是一年,方莫也终可手掌砍入柏树二指深。
而这第三种内息更是麻烦,此次学了整整一年半,也算勉强掌握下来。
如此算下来,二人在山顶传艺已是三年,一个认真教,一个咬牙学,方莫竟然当真可以练到内息自由轮转,刚柔并济的地步,连孙不赢都大感欣慰。
而这二人本就是不修边幅,加上专心苦修,此刻两人已是须发皆长,蓬头垢面,直如一老一小两只猴儿样般,模样甚是可笑。
方莫虽仍口口生生喊着孙不赢“老贼”,但内心实已对这个猴儿样老人产生了颇深的感情。
尤是每到月圆之日,孙不赢便独自蹲在树顶俯瞰山下,口中兀自在叨叨念念言些什么。
方莫每到此时便自装睡,那孙不赢见方莫睡去,便也不再控制自己的情绪,时常“吧嗒吧嗒”落下几滴眼泪,轻声抽泣,悲悲切切,想是苦思韩飞燕之故。
方莫听在耳中,心里便似打了千百个结,解开一个又缠上一个,实不知是何种滋味,方知人间百感,情字最深。
遂也转念想起老父,烈子哥哥,三位师父以及晴儿。
起先几人尚好,但一想及晴儿,心头便如手拧一般,想喊又喊不出,想叫又不敢叫,闷得如添了几斤棉花在胸膛。
心头恨恨转念不去想,但谁知顾宁儿此时又跳了出来。
顾宁儿一会儿文生公子打扮,一会儿又是娇俏女孩装束,笑颜如花,调皮可爱,方莫忽的又转而为开心起来。
刚想至二人结拜长亭外的兰花,晴儿头戴兰花的模样又蹦了出来,心头又是一紧。
就这样一阵子难过,一阵子开心。晴儿竟然与宁儿打成了平手,实不知为何。
结果这月圆之日倒成了孙不赢与方莫的磨难之日了,这实是方莫所始料未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