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就去,谁怕谁啊?今时不同往日,我也是受过特训的人,多少还是能自保的。”裴云毫无底气地给自己壮胆。
受过特训是没错,可只是驾驶和射击。真要近身肉搏,她还跟以前一样,连花拳绣腿的功夫都没有。
“本王会在身边保护你,不必害怕。”陆棠清拉着她的手安慰道。
林月恒道:“暗楼隐蔽,没那么容易进去,清王也要自己小心,当心被人发现了身份。”
“本王心里有数。”陆棠清道。
沈宸又给林月恒和孟白尧易了容,把裴云捆了起来,扔在车里让她装昏,出了衔珠镇。
陆棠清则和冯余一起,先一步往扬州而去。
一行人兵分两路,小心地往到了扬州。
陆棠清已经在冯余的安排下先一步混进了风月楼中做了鬼公,伺候一个叫青兰的姑娘。
风月楼重建之后,许多姑娘都是后来买来的或是从别处招来的,这青兰姑娘就是从别的楼子里招来的老人。
她已有二十四了,在青楼妓子中已算是大龄。在原来的楼子里混不出头了,想到新开的楼子里来占个好位子,风光几年,攒几个赎身的钱。
不曾想,这新楼子来头不小,一月不到,就弄来了好些年轻漂亮又有手段的姑娘。她在这楼子里的地位,竟还不如从前。
怕自己后半生凄惨,她便动了不得已的念头找个好男人把自己赎出去。
她知道十个男人十个都信不得,信誓旦旦的多半是骗钱又骗心的,就算真的被赎了出去,也没一个人得到过善终。
所以,她从未想过把一辈子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只是年岁已高,除了骗个男人之外,她已经没别的脱身的办法了。
正好,她的恩客之中,当真有一个男人愿意给她钱,为她赎身。而他的要求就是,帮他把一个龟公带进风月楼中。
她身边原本有一个龟公,唤儿大陈,身形高大,相貌寻常,从前是个打后,后来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毒哑了,就成了龟公,干些杂活。
楼里的姑娘们都怕他,不想让他伺候,就把人推到她这儿来了。
她答应了那男人之后,大陈就不见了,没过两日,他就送了一个和大陈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来。
这个人比大陈的眼神还要阴冷,让人更不敢近身。
“他……不是大陈了吧?”青兰说道。
冯余道:“他就是大陈。”
“楼里的妈妈们可不瞎,壳子里换了个芯,未必能瞒得过妈妈的眼。”
“若是瞒不过,你赎身的银子可就没着落了。”
青兰瞪他一眼,道:“就知道你们这些臭男人都是没良心的,我替你遮掩就是了,但我丑话说在前头,真要是纸里包不住火了,我可是要先活自己的命的,别指着这几个赎身钱就让我把命也搭进去。”
“这是自然。他的命可比你金贵。”冯余笑道。
“最好是这样。有个金贵的人在身边让我看着,也省得你到时候说话不算话,昧了我赎身的银子。”青兰说道。
“过两日,会有一个姑娘卖到楼里来,到时候你找个机会跟她说上话,把大陈送到她身边去。”
“知道了。本来行情就不好了,又来了个扮生意的。”青兰没好气地说道。
“马上就要跳出火坑了,还在意什么生意不生意?”冯余嗤笑一声。
“当然在意了。正是因为要离开这个腌臜地了,我才要多攒点银子傍身,不然出去了喝西北风啊。”
“你们这些从良的,不都喜欢找个老实人嫁了,过安稳日子吗?”
“要找个不介意自己出身的老实人,哪有那么容易?不多备点嫁妆,我们这样的人连看都没人看上一眼。行了行了,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说得再多你这个负心汉也不会愿意娶我。送完了人就赶紧走吧,免得妈妈们起疑。对了,钱得照给啊!”
冯余放下一锭银子,对陆棠清点了下头,便起身离去。
青兰把银子收了,在袖子里藏好,才抬头对陆棠清道:
“我不管你是谁,进了这个楼子,你就是大陈。我现在把大陈的习性和每日要做的事都告诉你,你可不能胡来。楼子里的姑娘一个比一个精,妈妈更是精明,要是让人瞧出了不妥,你我可都吃不了兜着走。”
陆棠清道:“你说。”
青兰瞥他一眼,道:“这头一件事,不许出声。大陈是个哑巴,无论别人说什么,都不许接话,至多也就是点个头,摇个头。他不喜与人眼神接触,走路都低着头,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最怕是裘妈妈,见了她你就要躲。对了,裘妈妈喜穿大红袍子,头上戴一只金牡丹大花簪……”
陆棠清细心听着,全都记在了心里。
青兰又带他在楼里走了一圈,介绍了一下楼里的地形,认了认楼里的姑娘。
第二天,裴云就被卖了进来,第三天正式在楼里现身了。
沈宸给她安排的身份是落难的官家女儿,琴棋书画样样皆通,不需要另外调教。
楼里来了个千金大小姐,很快就传了开来。
妈妈们舍了大银子买了这么个人来,也要查看她的本事。
所以她在楼里现身的这天,妈妈们就把楼里的姑娘们都叫到了一起,当着大伙的面考她。
青兰自是也在其中。
裴云一现身,姑娘们就骚动了起来。
当红的都面露不屑,不肯给她脸色,似青兰这般半红不紫只能糊口的,个个都忧心忡忡。
风月楼虽是扬州最大的青楼,名气最高,姑娘最漂亮,可真正过得风光的,只有那几个当红的。
只要一从头几名上退了下来,就要受尽妈妈们的白眼,动辄打骂,受了伤也得忍着接客,日子过得一日不如一日。
姑娘们想要过上好日子,就得拼命搏出位,想尽一切办法熬出头。
裴云光是官家女儿,相貌出挑这两点,就有了当头牌的底子,姑娘们一个个都满心敌意,就盼着她琴棋书画这些都是绣花枕头,空有其名,学艺不精,卖弄不起来。
妈妈们往太师椅上一坐,对着站在舞中间的裴云道:
“这里含秋弹琴最好,我给一首曲子,你们一起弹,谁弹错一处,就挨板子。”
含秋上前来福了一礼,命丫鬟取了琴来。
妈妈也让人给裴云取来了一把琴,把曲子分给了二人。
“这曲子你可弹过?”含秋问她。
“不曾。”
“可要等你一等,让你好好看看,先熟悉熟悉?即便你是第一次弹,弹错了,妈妈的板子也是不饶人的。”
“多谢含秋姑娘美意,这曲子不难,我看一遍就行了。”
含秋也不谦让,给了个调儿起头,就弹了起来。
裴云十指拨弦跟上曲调,一起弹了起来。
这曲子的确不难,对裴云而言,也就是她八九岁练习的难度罢了。调子也是朗朗上口,她看时在心时默哼了一遍,只要仔细些,便不会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