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中为首那一个答道:“那萨满说已经准备停当,随时可以动手。”
“不急。”单炜尹摆摆手,“现在动手,死的人太少了。还要再死多些才好。你们继续守着,我去看看。”
单炜尹话音方落,一点儿动静都听不着,这几个炼气士都藏匿了身形瞧不见踪影了。
往前走了十数步,单炜尹来到第三列文牍架前,从下往上数到了第三层。中间的案卷拿开来放到一旁,在那块隔板上伸手一按,只听得哗啦啦一阵锁链响,三列和第二列书架当中的空地上,砖石滑动,露出了一个通向地下的暗门。黑黢黢的台阶盘旋着向下。
单炜尹快步来在地道里,走到一人多深的地方,他上方的砖石又合拢在一起。
不过这地道并没有完全黑下来。在台阶的边边角角里,长着一些发光的苔藓。虽然不够明亮,却足以让人在适应一段时间之后,瞧清楚脚下的路。
向前又走了数十级,约有十余尺深,单炜尹终于瞧见了光亮。
明珠法器散发的光芒很不稳定,忽明忽暗,摇曳着如同烛火,似乎随时会熄灭一样。
这很正常。整座城现在都被围了,两军交战血煞之气沸腾。即便是靠近城池中心位置,且十余尺深的地下,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明珠法器归根结底也是法器,还能发出光来就算不错了。
这地下暗室当中有两个人在。
一个是那个血鹰萨满,他正颓然坐在一个杌凳上,身子靠着墙,披头散发蓬头垢面,哪有当初的风光?
再细瞧,整个衣衫都敞开了怀,袒胸露乳,已经是一点大能的风度都不顾了。
“辛苦了。”单炜尹的声音很温柔,甚至有点甜腻,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那北元萨满刚要开口,却是咳了几声。伸手用袖子在嘴边一抹,擦下一片血污来。
单炜尹的眉头一挑:“你被那个人伤得这么重?已经很久了。”
血鹰萨满一咧嘴:“那人破了我的本命神通,和那个燕今初是一个档次的人物。我能活着,就很庆幸了。养伤不过几日,又要来主持这种东西,伤又重了些,没什么稀奇。”
单炜尹微微点头:“燕今初败了,败给一个小辈。周贤差点杀了他。二人都未着甲,比的是剑。”
“不可能!”血鹰撑着膝盖要站起来,终究是没能使上力气,跌坐回去又咳了几口血,“即便是不能用神通,燕今初也不会被一个小辈击败。他是”
“是什么也没有用了。”单炜尹摇摇头,“燕今初好歹还醒着,他那个宝贝徒弟在照顾他。我也不指望他能做什么了。倒是你,你做的一切,我都会记得的。”
“你记得有什么用?”血鹰萨满摇摇头,“我们都得死,但我必须死对得大元有价值。如若不然你以为我在干什么?帮你做一个千秋皇帝梦吗?”
“当然是帮我做这个千秋皇帝梦。”单炜尹的嘴角一咧,“我活着当不了皇帝,死了也要当皇帝。这大林的天下,至少有一城,必须永远姓单。我说得对不对啊,教主大人?”
单炜尹问的,是本来就在这暗室当中的另一个人。教主大人,自然是在称呼朱赛白。
如果说血鹰看起来只是狼狈,朱赛白则该用诡异来形容。
这个披了白莲教皮的天主基督会教主,此一时被固定在十字架上。双手被钢钉钉穿,两脚交叠也被尖木桩穿透固定。不但如此,一对星辰铁铸造的钩子,穿了他的琵琶骨,拖着锁链横连在棚顶。
朱赛白赤身裸体,不着寸缕,从前胸到脚踝,身上是密密麻麻的伤口。只是这伤口里没有血流出来,全都在随着朱赛白破风箱一样的呼吸一张一合。张合之间,能在昏暗闪烁的光中,瞧见窝在伤口深处的一枚枚眼球。
它们没有焦点,只是长在朱赛白的伤口里,密密麻麻的血丝在眼球的周围攀缘,使得它们向着伤口的深处扎去,扎得深一些,再深一些。
朱赛白听见了单炜尹问他的话,艰难地抬起头。这一刻他身上所有的伤口都长到了最大,每一枚眼球都瞪向了单炜尹。
“我没有想到,你会害我。”
“你怎么会想不到呢?毕竟你也一直想着害我。”单炜尹微笑着上前,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朱赛白苍白的脸,进而将指尖搭在了朱赛白的脸上,仍旧是用那温柔到粘腻的声调说,“其实造反这件事,无论成与不成,我都不会允许你那什么天主基督会在大林立足。君权神授不是不可以,但是这个神不能有名字。你号称通读我国的历史,怎么会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到呢?信奉唯一的主你太可笑了。不过没关系,要不了多久,我会变成你的主。你只需要全心全意地信奉我就够了。”